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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宋的智慧(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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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逼迫

  郭恒川一遍一遍的在死尸堆里寻找自己的儿子,即便是已经被烧焦的尸体他也没有放过,亲卫们不敢劝,只能跟在自己白发苍苍的主将身后,看着他用手拨弄死人。

  萧火儿坐在战马上一言不发,只是面色阴沉如水,乌骨毒嘴角带着莫名的微笑同样骑在马上看着郭恒川一个人在死尸堆里翻检。

  乌骨毒的战马脚下,一具仆倒的尸体还保持着临死时的模样,两只手无助的向前伸出,一枚破甲锥还牢牢地钉在他的后背上。

  萧火儿策动战马走动了几步,反手拔出了那枚破甲锥,同时也把尸体带的翻了一个身,瞅着那张年轻的面孔,萧火儿狠狠地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带着亲卫径直向大营奔去。

  乌骨毒目送萧火儿离开,见郭恒川来到了自己马前,张口说道:“你二儿子也投降了宋人?”

  郭恒川抬起头,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出现在乌骨毒的面前,乌骨毒不由自主的避开了他的眼睛不看。

  “郭家只有战死的儿郎,没有投降的软骨头!”

  “郭如海怎么说?”

  “老夫会亲手将他挫骨扬灰!”

  乌骨毒朝四周看看那些愤怒的郭氏族人点点头道:“但愿如此,我只愿郭二公子莫要步了自己哥哥的后尘,我还听说你的二儿子睡了自己的嫂嫂?”

  “无耻!”

  郭恒川大怒一抬手就把乌骨毒从战马上拽了下来。抡起拳头就砸在乌骨毒的脸上,乌骨毒嘶声大笑道:“打得好,有种就把我活活打死!”

  郭恒川的拳头停在了半空。颓然坐倒在荒原上,幽幽的道:“郭恒川其实没有太长远的愿望,只希望郭氏族人能平安喜乐的生活在大辽国坐一个顺民,所以这些年来,郭氏族人每战争先,如今的大辽军伍里,都能找到郭氏族人的身影。

  为了获得功勋。得到陛下的赞赏,郭氏一族这些年以来战死的族人不下百数。难道这样的牺牲还不能让你对郭家心存一点敬意吗?

  老夫从昨日的对话里发现,云峥正在布置一个恶毒的圈套,这个圈套很可能就是一个离间计,虽然老夫直到现在都想不通郭如海为何会叛敌。但是从战略上来看,我们必须加以重视。”

  乌骨毒翻身坐起,胡乱擦一把口鼻上的血迹,跳上战马就匆匆的离开。

  郭恒川瞅着远去的乌骨毒,哀叹一声,瞅着远处的山坳,孤独的坐在那里,良久之后喊过一个亲卫道:“你走一趟雁门关,告诉云峥。郭恒川愿意付出代价收回我儿子的尸体。”

  亲卫首领小声道:“您这样做的话,会招来乌骨毒那个卑鄙小人的报复的,大帅也不会允许您这样私自会见宋人的。您的处境就会更艰难。”

  郭恒川摆摆手道:“芥蒂已成,老夫不管怎么做,都不会讨喜大帅的,神武城之败,再加上昨晚的一战,总有人需要站出来承担责任的。老夫的脑袋不大不小正合适。

  陛下三令五申的要求西京所部进攻雁门关,萧火儿没有那个胆量和云峥作战。只敢封锁荒原,不让云峥西进,殊不知,这是萧火儿最大的败笔。

  云峥之所以搞出这么多的事情,甚至悍然进攻神武城,其实都是心虚的表现,兵力不足是他最大的弱点,为了不让我们进攻雁门关,他只好亲自带兵来攻打我们了。”

  “可是雁门关易守难攻,乃是天下雄关,我们想要攻占雁门关,会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郭恒川拍拍亲卫首领的肩膀道:“只要是战争,就要死人,胜利其实都是尸体堆出来的,派人告诉云峥,只要他把我儿子的尸体还回来,我就闭嘴,让他轻松地熬到河北地的战事结束。”

  听闻郭恒川的使者来到了雁门关,云峥略一思付,就传令让使者进关,他也很好奇郭恒川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不管是阴谋还是计划总有暴露的一天,在格局已经形成的条件下,一方已经认输,这个时候就是大家摆明车马谈条件的时候了,不管郭恒川提出什么条件,对云峥来说都是一场胜利,只不过云峥以为自己的可以获得更多的一些好处。

  听到使者转述郭恒川的话之后,云峥笑道:“郭氏兄弟其实没死,都活的好好地,本帅很希望郭将军能够过来一家团圆,父慈子孝之下,才是一个好结果。”

  使者一字一句的道:“我家将军希望我带回两位公子的尸体,并未强求让他们活着。”

  云峥笑道:“交易的价码不合适,我这里需要给郭将军两个人或者两具尸体,郭将军却只是空口白牙的做了一个保证,这对我很不公平,不过郭将军愿意和我商谈,这是一个很好的消息,使者,带我的话给郭将军,就说我非常愿意和他谈判,只是需要他重新添加价码。”

  “云将军,请允许我见到两位公子的尸体,您也明白,自从我进了雁门关我家将军已经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郭恒川的使者很有使者的自觉,不卑不亢的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云峥很喜欢这种同时经历过大宋文化和辽国文化熏陶的学者型人才,大宋的文化给他注入了儒雅的因素,而辽国粗犷的行为方式又给他注满了勇气,当两种文化完美的体现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不管是大宋还是辽国,都把这种人叫做人才。

  “郭将军给我的太少,要求的却太多,不管是郭如海,还是郭如山,他们的手上都沾有我大宋子民和战士的鲜血,我是一名大宋的将军,为死去的大宋子民复仇是我的天职。

  多年以来,辽人打草谷打的肆无忌惮,杀我边民,掳掠我百姓,奸淫我姐妹,造成的恶迹罄竹难书,使者,如今到了还债的时候,你以为呢?”

  “云将军,我家将军答应在军中保持沉默,就这一条您还不满足吗?您的兵力不足,是您最大的缺憾,如果您麾下有雄兵十万,我家将军说他会立刻退避三舍,可是您如今只有不足五万将士,这些人不但要防范大辽国的三十五万人马,同时还要防备西夏国的左厢神武军司的八万人,天时地利人和您只占了地利而已。

  如果将军执意不肯归还两位公子的尸体,我家将军唯有拼死一战而已。中规中矩,真枪真刀的拼杀,将军的睿智将没有了用武之地,尸山血海之下唯武力称雄而已。”

  李常突然插话道:“老夫有一事不明,还请使者解惑!”

  辽人使者躬身一礼道:“李监军有什么疑问尽管问来,只要是在下能说的,必定知无不言。”

  李常呵呵一笑道:“我家大帅一再强调,郭家的两位公子都好好地活在人世间,使者若是不信,老夫这就召他们进来,老夫只是不明白,郭老将军为何一再申明只要尸体。

  老夫尝闻虎毒尚不食子,郭老将军为何如此的恨自己的儿子不死?”

  使者惨然一笑道:“这样的人间惨事都要拜云将军所赐,一个大公子就让我家将军处境艰难,郭二公子被俘让我家将军的处境更是雪上加霜,两位公子即便是活着回去,也会落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不若由云将军下手,他们好歹还能落一个全尸。”

  云峥笑而不语,李常率捋胡须挥挥手,大堂的门就被打开了,郭如海雄赳赳的跨进大门,抱拳朝云峥和李常施礼道:“末将见过大帅,见过参军!”

  李常笑道:“郭将军,你可认得这位使者?”

  郭如海瞅了一眼使者大声道:“此人乃是我的堂弟郭如松,是我郭家难得的文武双全的人才,监军万万不可放他离开雁门关,如果他回去了,必定是我大宋的强敌!”

  郭如松痛苦地摇头道:“大哥,难道您为了一己之私,真的就不顾我郭氏一族的生死吗?小弟亲自求证过,小海儿是您的亲生儿子,大嫂也没有任何不贞之处,您在就任神武城林牙之前曾经回了一趟家,难道此事您已经忘记了不成?我们兄弟当时把酒言欢,还祝贺大哥和大嫂多年的鸳梦重圆,您走后不久,大嫂那里就传来喜讯,伯父为此还痛饮了三杯酒,说我郭家长子嫡孙终于有后,事到如今,您为何还要如此的羞辱我郭家?”

  郭如海冷冷的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完这句话他竟然冲着云峥施礼之后转身离开,不管郭如松如何的呼唤也不曾回头。

  李常笑眯眯的道:“使者,您也看到了,是郭将军自己不愿意回去,非是我们强留,我家大帅体恤部下,亲手杀掉忠心耿耿的部下这种事我家大帅干不出来。‘郭如松讥笑道:“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干不出来的事情,之所以不能成功,只不过是我们付出的代价不够大,您得到的好处不够大。”

  李常哈哈大笑道:“郭将军倒是说出了人间至理,既然如此,还请郭将军重新给出一个让我和大帅都能忽视部下生命的条件来,如果代价足够,即便是要老夫的脑袋也不是不能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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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族群

  郭如山躺在担架上被抬了上来,只是整个人都不太好,浑身正在发热,一个面容娟秀的宋军在殷勤的照顾他,看得出来郭如山受到的照顾很周到,伤口上裹着新缠上去的麻布,全身都是金疮药的味道,那个娟秀的宋军不断地拿湿的布巾子润湿郭如山的干裂的嘴唇。

  郭如松抓着郭如山软绵绵的手臂泣不成声,他看的出来,郭如山浑身上下都是伤痕,这是经过生死鏖战之后才会有的现象,如果说这样的人也会投降宋军,郭如松无论如何也是不信的。

  他猛地抬起头对站立在身边的李常道:“能否让二将军醒来片刻?”

  李常笑道:“郭如山将军是在投降我军之后,老夫才下令救治的,他身上的伤痕很严重,为了让他舒坦一些,军医用了一些安神的药,您让他醒过来其实是在要他受罪。”

  郭如松怒道:“我郭家都是铁骨铮铮的男儿死都不怕,还怕什么伤痛!”

  李常只是笑笑并不和他争辩,挥手让军医放手施为,军医面无表情的将一根粗大的银针刺进了郭如山的肩井穴,这里是最吃不住疼痛的穴位,郭如山的身体颤抖一下就醒了过来。

  迷茫的四处看看,当他看到郭如松的时候,全身都激动地发抖,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那个面无表情的皮匠就守在自己身边,刚刚升起来的希望之火,从他的眼睛里一点点的熄灭。他知道自己还没有逃脱宋军的魔掌。

  郭如松抹一把眼泪哀声道:“九哥,你为何不死?”

  郭如山闻言如遭雷击,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郭如松,脸上的肌肉不住的颤抖,最后强自镇定一下,惨笑道:“死起来不容易,太痛苦!”

  “你若不死,郭氏一族不得平安!”

  郭如山的眼泪一下子就从眼眶里大颗大颗的奔涌出来,他真的很想马上死掉,很想死。可是一想到地牢里的那张人皮。浑身就一片冰凉,他如今四肢俱废,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郭如松慢慢的站了起来。痛苦地对郭如山道:“既然你不愿意死。那就让我们替你去死吧。”

  说完话之后竟然不再看郭如山一眼。挺直身子对云峥道:“既然云将军不愿意接受我家将军的好意,我们就战场上见吧,刚才许诺的条件。是我郭家所能做到的极限。”

  云峥笑道:“本该如此,军人说到底还是要兵戎相见的,三十余万辽人还填不满雁门关外的古道。转告郭将军,千万莫要手软,云某在雁门关恭候他的大驾。

  来人,送辽使出雁门关!”

  云峥淡淡的说完这些话就转去后堂,今天想要的东西自己都已经得到了,他也不再有兴趣和郭恒川的使者谈话了。

  郭恒川在自己儿子的事情上,非常的坚决,他不惜以自己的儿子的性命去换取自己在辽国的声望和地位,所以,也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如今只能期待萧火儿能下手对付郭恒川,只能期望辽队内讧,即便是不能内讧,也必然会让京城军和辽人产生极大地隔膜才好。

  战争是一个烧红的铁块只有一锤锤的砸下去,才能让铁的杂质随着火星飞走,只要开始打仗,京城军和辽军的矛盾就会被千百倍的放大,到了那个时候,事情就再也不会受郭恒川和萧火儿的控制了。

  等待了这么多天,战争的序幕终于要拉开了,引诱辽人进攻雁门关一直都是云峥想做的事情,如果不能在攻城战中消耗掉辽人的兵力,在旷野上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击败三十几万辽军。

  郭如松既然已经进了雁门关,想要离开怎么可能,虽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可是云峥从来都没有把京城军当成敌人,他们不过是一群叛徒而已,这些年打草谷最积极的就是他们,从雁门关一直到泥古寨在这数千里的边境线上,那些受到辽人统治的汉人早就忘记了自己和边境这边的宋人是同种同源的兄弟,云峥不知道那些人在抡起刀子砍向大宋边民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既然是处罚叛徒,自然要让他把教训深深地记在骨子里,否则下一次异族来侵犯的时候,他们依旧会成为最凶恶的马前卒。

  郭恒川之流对辽国越是忠诚,对大宋和整个族群的伤害就越大,或许这些人非常符合那些士大夫的行为守则,但是在云峥这里行不通,你可以不反抗,可以不作为,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拿起刀子来屠杀自己的族人,这是不可原谅的。

  当他和李常坐在矮几后面品茶的时候,猴子来报,说郭如海杀了郭如松,当着城外辽人的面,郭如山也表达了自己不想回到辽人队伍里的意愿。

  云峥漠然的听着,葛秋烟手里的蒲扇也没有丝毫的杂乱,她的心全部在面前的小火炉上,让她烦恼的是那些松果不够干,而不是什么什么人死了。

  “郭如山求速死!”猴子不敢看家主的眼睛,因为家主眼睛里寒光似乎能刺透人的心肺。

  “他不能死,打仗的时候他还有用处,传令下去,全军备战吧,郭恒川这头老狼,无论如何也该发狂了,命岢岚军,火山军分别驰援偏关和宁武关,雁门关啊,开始死战吧!”

  李常放下手里的茶杯感慨一声道:“郭恒川此人老夫都不知道如何评价,身为臣子他是合格的,身为父亲,他是无情的。”

  云峥喝了一口热茶小声的说:“这个人他注重家族的传承了,他此生最大的愿望恐怕是待在神龛里变成灵位,接受后世子孙的膜拜……在他的眼里家远比国重要。

  这种念头要不得啊,一旦有了这种念头,我们的族群就会分崩离析,我们可以保留自己的家,却不能助纣为虐啊,这是最起码的自觉。”

  李常哈哈一笑道:“既然开战了,我们就不想这些事情了,还是老样子,你打仗我在后面组织供应,这一次我已经发动了代州所有的百姓来帮忙,无论如何郭如松有一句话说的没错,我们的兵力严重不足,所有的兵都给你,我带着衙役捕快就好,保证不拖累你。”

  云峥笑道:“让你站在我的背后是我的荣幸,陛下派你来作京西十五路大军的监军,是陛下此生最英明的决定,老李,有没有想过和我一起去海外居住?”

  李常笑道:“不成,老夫蝇营狗苟一生,所想所求其实和郭恒川相差不大,老天给了老夫一个光宗耀祖的机会,如果没有风光过,就跟着你远走海外,李家的祖宗会从坟墓里跳出来活活的掐死我这个不孝的子孙。”

  “不去就算了,别怪我没把话说到前头,这个世界之大,远远地超乎了你的想象,你难道就不想驾着巨舟纵横四海追逐着日头过活吗?”

  李常狐疑的瞅着云峥道:“不去,你好像又在骗我,大宋已然是这个世界的中心,我干嘛要离开世上最繁华的地方,跟着你去荒蛮之地?

  我们离开东京一千余里,这里就荒蛮成了这幅样子,要是跑出去一万多里,老夫担心会有洪荒猛兽将老夫活活的吞噬,辽国人写的方志我不是没看过,上京道那地方就剩下披着兽皮拿着木棒的野人了,那些野人和野兽没有多少区别,百十个人就敢号称一国。

  荒蛮成那个鬼样子,你这次就算打死老夫,老夫也不去,宁要东京一寸土,不要荒蛮之地的一座城,这就是老夫的想法,你休想改变我。”

  云峥摇着头继续喝茶,和愚蠢的宋人说世界,确实有点对牛弹琴的意思,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大家就狂妄的自称中国。

  看不起别人这种毛病,到了大宋似乎更加的严重,好像除了大宋人会穿衣服,别的地方的人基本上都是光着屁股撵狼的野蛮人。

  高丽人是鄙夫,倭国人是野人,为了改良种族时不时的弄几个漂亮的女人过来借种,至于辽人除了拳头大一点之外基本上就没有什么优点,东京城只要出点好听的曲子,三五天之后就会传遍辽国,那些浑身充满腥膻味道的辽国贵族吗,到了东京,但凡是有点身价的歌妓都不愿意招待。

  至于西夏人,这两年因为打不过云峥,已经彻底的沦为最没有什么用处的种族了,除了一些商贾还记得西夏人之外,东京的士子们似乎已经忘记了这个国家的存在,在他们的心中,这个国家如今在苟延残喘,大宋之要有时间随手就能灭掉。

  东京人对那些红毛的,黄毛的,花毛的异族人倒是充满了同情,大老远的来到东京赚点铜钱,还要给东京城运来一船船的白米才行,听说余靖在岭南还把一些异族人吊死在海边,凄惨的紧。

  一赐乐业人戴着小帽子躲在钱庄的小窗口后面如同老鼠一样的来回给大家搬钱,但凡去钱庄取钱存钱的大爷,最喜欢捉弄的就是这群人,一大袋子钱砸过去,看那些一赐乐业人手脚麻利的数钱,实在是人生不多的乐趣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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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最了解皇帝的只有皇帝

  郭恒川没有等到自己两个儿子的尸体,只等回来了侄子郭如松的头颅。

  他提着刀子在荒原上嘶嚎了整整一个时辰,才慢慢地平静下来,云峥不按常理的杀使行为,让郭恒川彻底的失去了理智,他发誓要用云峥的头颅来祭拜郭家三位已经死去的晚辈。

  郭如松的死和宋军没有任何的关系,至少,李常在郭如松的随从带回来的信笺里是这么说的,他在信里说,这是一场悲哀的家族矛盾,是郭如海杀了自己的堂弟郭如松,而且是在云帅已经明确下令允许郭如松活着离开雁门关的情形下。

  萧火儿疑惑的看着积极求战的郭恒川,他确实已经糊涂了,郭恒川疯狂的表现似乎证明了他的无辜,可是站在雁门关城头的郭氏兄弟却像一根尖刺牢牢地扎在他的心上。

  在荒原上和云峥对峙了三个月之后,久攻泥古寨不下的耶律洪基终于消耗光了最后的一点耐性,强令萧火儿必须用最快的速度攻占只有少数兵力把守的雁门关,最后从太行山南下,向东京进军。

  河北道,河间府聚集了大宋,和大辽上百万的军队,庞大的军队群在窄小的地带里相互厮杀,已经谈不到任何战术可言了,只有最原始的厮杀,每日不断地在这片土地上上演,河间府——血流漂杵。

  这一次的战争和以往的宋辽战争都不相同。挑起战争的不是某一个偶然的事件,而是皇帝自己,所以两军之间看不到任何的和解可能。宋辽边境上的战火燃烧的一日比一日猛烈。

  战争正式开始只有五十三天,但是这五十三天却让狄青有度日如年的感觉,小南河,田家寨,白沟驿这三个最重要的战略要地已经三易其手,尤其是小南河寨,三千军士填上去。不到一日就会折损的干干净净,即便是大宋军队有火药弹这样的杀器也仅仅能做到和辽军互有攻守。一旦辽人的铁甲军发起了进攻,这座矗立在平原上的寨子,立刻就会陷落。

  宋军只能借助强悍的投石机将大型火药弹投掷进小南河寨,将那座寨子炸成一片火海。才能让宋军重新夺回军寨,而现在,大型火药弹的作用已经越来越小了,随着战争长久的进行下去,辽人开始使用工事来应对这种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犀利武器。

  狄青站在敌楼上远远地看了看对面的辽军,小南河军寨的外面布满了辽军挖掘的壕沟,大队的辽军就在壕沟里游动,等待将军下令,就再一次发起进攻。

  不断地有一两枚火药弹从小南河寨飞了出去。威慑性的在辽人的壕沟上方炸开,告诉敌我双方,战争还在不断地持续着。

  战场特有的腐臭味道弥漫在小南河的两侧。河面上的各种浮桥都被火药弹炸成了废墟,宽度不足五丈的小南河上飘满了被河水浸泡的发白臌胀尸体,被断裂的浮桥阻挡住,白花花的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河道几乎为之堵塞。

  狄青抓了一把黝黑的城墙,往日坚硬的城墙在他的手下变得如同豆腐一样松软,看着手里已经被火焰烧灼的酥脆的泥块。狄青叹息一声问小南河守将王韶。

  “城墙已经不足持,接下来你如何应对辽军?”

  王韶笑道:“城墙没了就垒土成山。辽人总要一次次的攻夺才好,否则他们是进入不了霸州的,小南河两侧都是沼泽,水草茂密,不适合行军,唯有正面攻取小南河寨才能进入大宋霸州。”

  韩琦跟着叹口气道:“这两边的沼泽,都是太宗皇帝时期兵败之后,为了防范辽人入侵掘开黄河淹没了大片田地才形成的,事到如今,独流河一代竟然成了大宋最坚固的屏障。

  小南河寨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已经丢失了三次了,再这么下去,高继宣很可能会再次掘开黄河制造新的沼泽地了。”

  狄青邀请韩琦走下残破的城墙,边走边道:“其实河间府的大军过于多了,兵将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在老夫看来,兵将只要够用就成,现如今六十万大军齐聚河间府,每日的粮草供应就让人焦头烂额,大家伙是扎堆来吃饭,谁有工夫打仗啊。

  云峥那里的兵力太单薄了,河间府兵多的已经成了负担,何不向雁门关方向增兵十万?老夫敢说,一旦云峥手里有了十余万人马,定会攻破辽国西京,兵进辽国腹心之地,如果那样的局面形成,老夫敢说,耶律洪基定然会从河间府撤兵的。”

  韩琦摇头道:“陛下不打算逼迫辽国撤兵,他打算在河间府生生的将辽国的有生力量消耗掉,现如今,陛下自己也知道此时进攻辽国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时机还不成熟,所以他就想对耗。陛下的想法很简单,想要图谋燕云,总要摸清楚敌人的底细吧,如果大宋在这一次对耗中不占优,那么,文彦博所说的二十年不言刀兵事就会被彻底的执行。

  云峥性如烈火,一旦手中握有重兵,天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情来,一旦将宋辽两国的对耗变成了生死鏖战,老夫敢断言,今后十年之内,宋辽两国就会衰落下来,西夏未平,还不到我们全力和辽国算总账的的时候,如今他手里的五万多兵马,只能固守,不能进取,这也在另一方面达成了陛下想要全面对耗的目的。”

  “朝廷不相信云侯?”狄青停下脚步,惊诧的问道。

  韩琦微微一笑道:“到了他这种层面的官员,还说什么信任不信任的,只能说合适不合适,朝廷如果不信任云峥,断然不会将大宋的咽喉要地雁门关交给他来固守,他守卫雁门关,全大宋的人都放心,陛下已经以国运相托付,信任两字就不用再说了吧?

  之所以不给他增派援军,最大的原因还是你口中的补给,代州疾苦甲天下,养不活那么多的军兵的,如果军资全部靠京师供给,耗费太大了,就算是按照你说的给云侯增兵十万,十几万大军在雁门关的时候供给还能勉强供应,如你所言,云侯一旦手握重兵,他绝对不会白白浪费兵力的,自然就会攻夺辽国西京。

  老夫以为他干掉萧火儿似乎不太难,那样一来,大宋的战略就要从东转向西,火并之势已成,谁都无法扭转,不管大宋愿意不愿意,我们都要开始和辽国全力开战了。”

  狄青皱着眉头怒道:“我们现在难道不是在全力开战?小南河,田家寨,白沟驿已经杀的尸山血海了,老夫估计,最大的战事当发生在泥古寨,这里的每一个战场都是吞噬活人的魔口,你不要告诉我这里还不算是全力作战。”

  韩琦笑道:“其实这一战从头到尾都不过是宋辽两国的一次试探,辽国的皇帝耶律洪基即便是再愤怒,他也清楚从我大宋讨不了多少好处,他不过想通过战争来稳固自己的地位,辽国秦国王耶律重元的背叛,已经让辽国朝政出现了不稳的趋势,这个时候适时来一场战争,让所有人把目光转移到战场上,他好在国内清理一些人。”

  狄青不解的道:“清理国内的叛徒也没有必要把自己的军卒派上战场送死吧?”

  韩琦嘿嘿笑道:“刚才说的那些话,可不是老夫说的,是陛下自己说的,帝王心术我们不了解,普天之下最了解耶律洪基的人应该就是咱们的陛下了。”

  “因为陛下是皇帝?”

  “没错,最了解皇帝心态的永远只有皇帝,我们想不通的事情,在陛下那里就成了理所当然。”

  狄青深深地看了一眼韩琦道:“老夫是一介老卒,行军打仗还成,这种窥伺人心的事情确实不擅长,也罢,既然身为陛下鹰犬,就一心一意的帮助陛下作战,其余的不想也好。”

  韩琦小心的把头探过城墙朝外面瞅瞅,见一颗火药弹正好落进了辽军挖掘的壕沟,炸响之后,四五个人形物体飞上了天,满意的点点头,缩回脑袋跟随着狄青回到了小南河寨子外面的大营,王韶却大呼小叫的招呼军卒重新加固城防,还下令将一辆辆的大车用水泼湿堆积在北寨墙巨大的缺口上,一旦到了傍晚,就是辽军进攻之时。

  回到大营的狄青冷冷的看了一眼高继宣,他刚才和韩琦之所以会去城墙,就是因为高继宣提出一个夜间偷袭的作战方案,他认为想要打破小南河的僵局,最好的办法就是主动偷袭。

  “谁要是再敢出言夜间偷袭者,斩!”

  狄青下达了军令之后,就转回了自己的营帐,从看到辽人军阵的第一眼起,狄青就知道夜间偷袭纯粹是一种自杀行为。

  且不说辽军营寨曲折盘旋的全是壕沟,即便是不考虑这些,只是让大军离开火药弹的掩护,和辽军肉搏,这样的将军就该被斩首示众才对。

  高继宣尴尬的朝韩琦,老包看过去,却发现那两个人对自己不闻不问,正在商讨大军的后勤补给事宜,一口恶气从胸腹中升起,在军帐中再也待不住了,愤怒的掀开帘子,大踏步的向自己的军营所在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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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天赐良机

  云峥在很小很小的时候看过一张图。

  图画里画的是一辆小车子,最上方有一只天鹅叼着一根绳子想把车子拉到天上去,然而有一条很大的鱼身上同样拴着绳子,他想把车子拉到水里去,一头猪哼哼唧唧的想要把车子往前面拉,但是他的背后有一只羊正在把车子朝后拉,不管是天鹅还是鱼,亦或是猪和羊他们都非常的卖力,所以这个车子就只好乖乖地留在原地不动弹了。

  老师说这幅图画其实是在告诉孩子们一个道理,想要让车子动起来,就必须把力量往一个方向使。

  道理是浅显易懂的,就是同心协力这四个字做起来有点难。

  谁都知道只要大家伙同心协力,力气往一个地方使往往就会创造奇迹,可是回归到现实,那幅图画里的场景往往才是最现实的。

  好在人类是聪慧的,他们为了把所有人的力量集合起来使用,革命性的创造出来了,权利和暴力这两种东西,否则,以人类跑的不够快的腿,不够坚韧的皮肤,不够锋利的爪子,早就在洪荒时期被老虎豹子之类的东西给吃干净了。

  权力和暴力这两者其实是孪生兄弟,权力就是依靠暴力来达到让所有人万众一心的。

  云峥的权力很大,暴力也非常的充足,所以雁门关防线的所有守备力量都必须听他的,不听的话,他就会使用权力,动用暴力去驱使所有人一起发力。

  所以考验一个统帅是否合格。能否让部下有力一起使才是一个关键的标准,如果用这个标准来衡量,云峥无疑是非常合格的一个统帅,他就是天上的那只天鹅,驱使着河里的鱼,地上的猪羊一起拖着大车向一个方向前行。

  萧火儿就不同了,暴怒的像头狮子的郭恒川是最坚定的进攻雁门关的代表,而受命掌管辽军后勤的乌骨毒却是一个坚定的后退者,南京来的使者督促萧火儿一定要攻破宁武关之后,绕道去合围雁门关。萧火儿自己却希望离雁门关强大的宋军远一些。去攻击靠近黄河的偏关。

  年轻的萧火儿在辽军中最缺乏的就是威望和权力,不管是拥兵自重的郭恒川,还是辽国的超级贵族乌骨毒,亦或是从南京南院大王府出来的使者耶律大古都对他缺少最起码的尊敬。

  在经过三天毫无结果的争论之后。萧火儿万般无奈的把他手里的军队分成三部分。最大的一部分二十万人交给了郭恒川去攻打雁门关。十万京城军交给了南院大王使者耶律大古去攻取宁武关,剩下的五万多辽人精锐由萧火儿自己亲自率领去攻取黄河岸边的偏关,在他看来这已经是最稳妥的作战方式了。每一个进攻方向都保持着压制性的人数优势,不管这三支军队那一支军队取得了突破,击败云峥这个已经被宋人神化的名将都指日可待。

  云峥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一口茶水就从嘴里喷了出来,惊讶地站了起来,再三的问斥候是否看错了,当一十六路斥候搜集回来的消息完全相同,天上的海东青也看到三支大军分散开来,云峥高兴地眼泪都喷出来了,他做梦都希望辽人的大军能够散开,如果那些大军抱成一团,自己根本就没有下嘴的余地,也就在这一刻,他真的觉得自己就是他娘的贪狼星,一颗活该战无不胜的贪狼星。

  自己手里的五万精锐在平原上无论如何是打不过这三十五万精锐的辽军的,可是自己的两万精锐想要干掉萧火儿的五万骑兵,这个好像并不是太难,只要地形选择的合适,时机选择的合适,在偏关城下没道理干不掉萧火儿。

  于是,大宋的军队也高速运转了起来,留下李东楚和最擅长防守的褚大志所部固守雁门关,再将吴杰所部分出五千人,总计两万五千人面对发疯的郭恒川所部的二十万人,为了迷惑辽人,云峥的帅旗留在雁门关,邹同送来的那个极度像云峥的替身也整天带着文武将佐在前沿转悠。

  而他自己带着自己的一万五千名由笑林和梁楫,彭九率领的直属部下和吴杰的五千人,趁着夜色,消失在了雁门关城后……

  郭恒川已经在白草口停留了一天一夜,此时看到白草口防御的他已经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来攻打雁门关。

  如果三十万人一起突袭偏关或者宁武关,只要舍得人命往进填,总有攻打下来的一天,可是眼前的雁门关隘口,已经超越了自己的见识。

  白草口,是雁门十八隘之一。一隘两堡,南为太和堡,北为常胜堡,中隔连绵山脉,隘关跨河而建,设三道隘墙,六座隘门,六座堡台,东西与山上的长城连为一体。

  按照郭恒川这样的老将估计,不损失上万人是不可能拿下这座隘口的,山道太窄,山势又陡峭,站在隘口外面就能看见山上高高囤积起来的滚木礌石,再加上宋人威力无俦的火药弹,这些东西都需要人命去消耗才成。

  回头瞅瞅一个个面带难色的郭氏子侄,郭恒川摇摇头,这些年轻的子侄辈都是第一次上战场,如果自己的海儿,山儿还在,他们就不会露出这中影响军心的表情,即便是松儿,也只会思考该如何破阵,而不是害怕。

  郭恒川一直告诫自己不能去想这些事情。这会影响自己的心神,大将作战前最忌讳的就是心神不宁,不管他如何的冷静,看到白草口关隘上升起一面郭字大旗,他的太阳穴就扑扑直跳。

  一个年轻的郭氏子侄高兴的道:“大伯,是我大哥的旗帜,我过去和我大哥说话,求他献出关隘重新回来,大哥最疼我,定会回心转意的。”

  郭恒川大惊,连忙阻止他去送死,却慢了一步,那个莽撞的少年人一路骑着马大哥,大哥的叫唤着就朝隘口奔去,任凭郭恒川如何呼唤也不回头。

  “大哥,我是小十九,伯伯带着二十万大军来了,雁门关是守不住的,您快点回来吧,这里的军队都是咱们自己人,萧火儿不在,大哥,快回来,只要您献了隘口,我们就说你是诈降,没人会怪罪你的,大哥,快回来吧。”

  淫贼站在城关上奇怪的看着这个叫做小十九的少年,听到他的呼唤之后,嘿嘿一笑,对操持着八牛弩的小偷道:“有把握干掉他不?”

  小偷笑道:“你就是一个钓鱼的,大鱼没有钓上来,倒是钓上来一尾小鱼,管他呢,只要是鱼咱兄弟就要。”

  说完话,一锤子就敲响了八牛弩的机括,一柄粗大的攻城弩就飞了出去,距离太近了,那个少年人甚至来不及喊叫一声,巨大的攻城弩上铲子一样的枪头就将他的身体撕扯的四分五裂。

  郭恒川痛苦地闭上眼睛,耳边传来郭氏亲族大喊小十九的声音,强忍着吐血的冲动,郭恒川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几个字:“伐木,准备投石机!”

  云峥早就下令砍掉了荒原上的柳树,两尺高的树桩子根本就不足以使用,郭恒川搜集了方圆百里的树木,开始建造简易的投石机,大军中原有的投石机都被乌骨毒配发给了萧火儿。

  姜哲面前的辽人似乎并着急攻城,宁武关经过大半年的整修早就焕然一新,姜哲甚至创造性的在修建城墙的时候,特意加盖了两座向前突出的城墙,有了这两堵突出的城墙,宁武关的正面就变成了三条相对狭窄的巷道,改变了以往宽阔的地势,让敌人接受打击的角度大大增强,从一面变成了三面。

  这种棱堡构造云峥以前讲述过,姜哲也只是看过草图,如今变成现实之后,他发现大宋那些光溜溜的城墙实在是太傻了,有这样的好法子,顿时就把敌人攻克城池的难度增加了三倍。

  耶律大古之所以会选择宁武关作为自己的突破口,原因就在于他曾经来过宁武关,当年打草谷的时候,自己率领的族人太少没有攻破宁武关,在他看来只要自己当时兵力再多一点,进攻的再坚决一点,只要不怕折损部族,攻下宁武关并非难事。

  可是面前的宁武关和他记忆中的宁武关截然不同,以前那些残破的城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由条石砌好的高大城墙,三丈高的城墙如今变成了四丈高,条石只见还用百惠勾勒出一条条的白色痕迹,不但美观而且预示着绝对的坚固。

  最让他头皮发麻的就是那两道突出的城墙,他甚至能想得到,只要自己的军队来到城下,两道突出的城墙上一定会箭如雨下……

  姜哲非常的希望这些辽人能够让自己试验一下新的堡垒的攻击能力,如果效果不错,自己就会写奏折,将这种构造在大宋所有的边关城堡推广开来,这样做的意义深远,绝非一场胜仗能够比拟的。

  不过,谨慎的耶律大古让他失望了,辽军缓缓后退,退后十里之地后才开始扎营,看样子对面的辽将,要和自己长期对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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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几乎被忘怀的偏关

  葛秋烟对于自己能够上战场非常的兴奋,穿着她自己的女式铠甲围着丈夫前后左右的跑。

  “夫君,您的披风歪了,妾身给您披好!”

  “夫君,您的面罩应该戴上,荒原的风最伤脸面。”

  “夫君,您是不是想喝水了?”

  “夫君……”

  云峥瞅瞅四周已经笑得人仰马翻的亲兵无奈的对老婆说:“你乖乖的待在我后面就算是帮我了,还有啊,把脑袋上的雉鸡尾巴毛去掉成不?辽人有不下一百种办法干掉在战场过于醒目的人。”

  葛秋烟不以为意的道:“这幅铠甲可是夫人请制甲名家张夫人特意制作的,杨家的几位夫人身上穿的铠甲就是张夫人做的,张夫人还说女人上了战场,容貌也是一种武器。”

  云峥苦笑一声道:“容貌也是武器?我怎么不知道,狄青长得太英俊,需要拿鬼面具遮脸,你夫君我的样子太清秀,也只能把脸遮住,你这样的美人儿上战场,只会让人家想着把你活捉回去,张夫人制作的铠甲能够抵挡弩箭还是能够抵挡重武器的轰击?一群没上过战场的女人把战场想成什么了。

  这套衣服只适合在女儿节上显摆一下,上战场还是穿亲兵的铠甲比较好,听话,今晚扎营之后就换掉,我还不想我闺女小小年纪就没了亲娘。”

  葛秋烟撅着嘴不肯做声,看样子不太愿意。这女人在家里的时候永远都是一副守规矩的样子,只要陆轻盈不在身边看着,她就会成精,云峥之所以骑在马上浑身不舒服,就是因为昨天晚上过的太荒唐的缘故,云峥捶着腰,他发现自己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统帅,葛秋烟不过哼唧几声,自己的原则和军律立刻就被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大军偷偷的绕过戒备森严的神武城,趁着晚春的枯水期。悄悄地趟过朱家河和县川河。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偏关河畔,全军隐没在了毫不起眼的黄家寨,从大军进入黄家寨的那一刻起,这里就只允许进。不允许出。

  勃勃的海东青被放出去了两只。六只海东青在天上飞过于显眼。郭恒川知道避开老鹰的耳目才发起突袭,云峥觉得萧火儿应该也知道。

  黄家寨距离偏关不过三十里,平日里驻守着三百宋军。是一个极不起眼的小寨子,两万多大军塞进来之后,整个军寨就被塞得满满当当,为了不暴露军机,云峥下令军寨里只允许烧三百人的炉灶,炉灶上也只允许烧开水,大军这段时间就靠干粮过活。

  笑林带着勃勃和两只海东青去了偏关,无论如何郎坦和大军之间必须有一条极度隐秘的连络方式,云峥相信,在剩下的时间里,大军要做的就是潜伏,等待萧火儿师老兵疲的那一刻。

  郎坦这段日子过的很无聊,自从驻守偏关以来,这里就风平浪静的让人窒息,很多时候他都产生了一个错觉,自己是不是就要和这个不大的城关一起腐朽下去。

  今天终于有点新鲜东西出现了,天上竟然多了两只老鹰,这两只老鹰似乎对偏关非常的感兴趣,总是在偏关附近盘旋不去。

  偏关是自己的地盘,从踏入偏关的那一刻起,郎坦就是这么认为的,他恨不得在偏关所有的石头上都刻上自己的名字。也恨不得在偏关老鼠的屁股上盖上自己的私人印鉴。

  两只老鹰无缘无故的飞过来这还了得,他弄来一架八牛弩打算把老鹰弄下来,然后就看见怒气冲冲的勃勃和笑林上了城墙。

  “你怎么来了,听说你现在统领的是大帅亲军,斥候的活计早就交给了老虎,豹子他们一群孩子,怎么有开始干信使了?”

  勃勃怒气冲冲的将已经调整好的八牛弩扭到一边,梗着脖子不愿意理会这个喜欢杀老鹰的人。

  “那两只鹰啊,是咱家的,大帅宝贝的如同自己的眼珠子一样,万一要是被你用八牛弩射下来,估计大帅会用八牛弩射你。”

  “咱家的?好啊,宝贝啊,能不能让它下来,爷们给他准备新鲜的羊肉!我不吃都要喂饱它!”

  勃勃听郎坦这么说心里才舒坦一点,吹一声骨哨两只鹰就箭一般的俯冲下来,落在勃勃的肩膀上,四只精钢一样的爪子紧紧地扣着勃勃的甲胄,亲昵的拿脑袋蹭着勃勃的脸颊非常的亲密。

  笑林看到郎坦伸出去的爪子冷冷的道:“老鹰只认勃勃,小心它把你的眼珠子抠了去。”

  郎坦干笑两声朝勃勃亲热的道:“小兄弟这就要常驻我偏关了?”说完就朝亲兵大喊:“来人啊,把最好的房间给老子腾出来,烧热水,煮面条,多加两个蛋,老子今天要款待贵客!”

  笑林见勃勃被亲兵领了下去城墙上只剩下自己和郎坦,就小声的道:“萧火儿的五万大军朝你扑过来了,估计三天之后到达。”

  “正在为这件事生气,昨日的军报看过了,奶奶的,看不起我老狼啊,宁武关都有十万大军,难道说老子还不如老姜?”郎坦有些愤愤不平。

  笑林笑道:“其实兵力是平均的,这五万人全部都是辽人的勋贵兵,听说出自萧氏一族,是一支真正的能征惯战的军队,也是萧火儿在西京道的最大依仗,无论是装备还是战力都不是京城军能比拟的,萧火儿之所以选择攻打距离雁门关最远的偏关,原因就是攻打你大帅来不及救援!”

  郎坦笑道:“你都鬼鬼祟祟的来了,也就是说大帅就在附近?”

  “黄家寨!大帅的意图是要先干掉萧火儿,然后再回军雁门关,依仗坚固的城关将敌军各个击破,如果干掉了萧火儿,西京道的辽军就会各自为战,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定能收复西京道上的四座军州,从而对河间府的辽军形成夹击之势。为下一步收复整个燕云做好准备。”

  “明白了,偏关守军的任务应该是尽量的拖住萧火儿,消耗他的兵力,等到他师老兵疲之时,大帅的主力军队就会趁势掩杀过来,彻底的击溃萧火儿?”

  笑林点点头,将双手的拳头握的嘎巴嘎巴作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道:“老子以前就在和辽人作战,眼看着辽人打草谷四处行凶,我竟然无能为力,如今,老子终于和大军一起回来了,倒要看看昔日蛮横的仇敌是否还能和昔日一样蛮横。”

  郎坦大笑道:“偏关自然会让萧火儿把血流干净的!”

  “大帅将勃勃这孩子送过来,就是要你好把握时机,如今这两只海东青已经能够担任送信的任务了,你一旦扛不住,就必须告诉大帅,千万不要硬抗,只要把敌人拖得疲惫,拖得没了士气就足够了,不必拿兄弟们的命去填,大帅要你一定记住,我们的目标是燕云十六州,不是什么萧火儿,这样的人就算是逃掉了,也与大局无补。”

  郎坦趴在城墙的垛口上朝下瞅瞅,拍着垛口道:“要求高了些,想不死人,又想有战果,哪来的那么些好事,既然这次来的是辽国的部族军,就说明战斗力不差,辽国贵族间的争斗从来都没有平息过,所以部族军的战斗力超过了皮室军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那就干好自己的事情,事情交代完了,我们去吃饭,我还要赶回黄家寨,然后就躲在寨子里等你的消息。”

  笑林拉着郎坦下了城墙,打算在偏关找一个地方吃饭,这里不管怎么说都是大宋和辽国的交通咽喉之地,偏关市面上怎么也该有些吃食铺子才对。

  走了一圈子笑林才发现不对劲,偏关似乎已经成了一座军城,街市虽然不大,却一个人都没有,大街上空荡荡的,两边的店铺也大门紧闭,即便是有食肆,也没有一家在开门迎客。

  “老百姓的嗅觉很灵敏,他们经历的战事可能比我还要多,昨日我下令准备迎战,开始往城墙上囤积物资,城里的百姓已经跑的差不多了,即便是有些人没走,也躲在自家的地窖里,打算等战事停止之后才会出来,这样的生活他们已经很习惯了。”

  “难道就没有人站出来帮着你守城?城破了,他们躲在地窖里也没用啊?”

  郎坦苦笑道:“我不是李东楚,他在宁武关经营了十几年,才笼络了一些人心,我初来乍到的,这里的百姓根本就不相信我,也不相信我能守住城池,你可能不知道,偏关这座孤悬在外的城池其实已经被辽军攻破了不下六次,每攻破一次,城里的百姓就倒一次霉。

  以前的将军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从百姓这里收集了钱财说是要守卫城关,结果,辽人来了他跑的比百姓还快。

  幸好辽人在偏关不停留,只是劫掠一番之后就离开了,守城的将军等辽人走了,就带着自己的逃兵再回来继续当他的官,朝廷不知道偏关的事情,还以为边关无战事,呵呵,这种情形之下,我是没脸要求百姓帮我守城的。”

  “这样的将军就该杀掉!”笑林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就是想这么干来着,结果我来到偏关接手的时候,那位守将早就跑了,我遍搜偏关都找不到,请大帅去查他的官牒,发现这家伙不当官了,跑的不见人影。哼哼,也就是他跑的快,否则老子一定拿他点天灯。”

  听了郎坦的一番话,笑林停下了脚步,看着空荡荡的街市小声道:“此人是一个大隐患,必须找出来,否则他一旦投敌,偏关就没有多少秘密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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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被遗忘的人

  “辽人都来过偏关六次了,偏关对他们来说还有什么秘密可言,看到那块新补好的城墙了没有?那里以前就是偏关百姓牛车出入的地方。”郎坦愤愤不平的道。

  “不是说偏关是金锁银关吗?”

  “往前推三十年可能是,坐靠黄河,面临偏关河,左面是太行山余脉,右面是王屋山的龙眼所在,如何称不得金锁银关?就是在风水上也是绝佳的好风水。”

  笑林皱眉问道:“大帅知道这里的情况吗?如果偏关不足恃,我们的战略就没有成功的可能,如果变成在偏关硬撼辽人,还不如躲在雁门关后面消耗敌人的力量。”

  郎坦用大拇指指指自己的胸口道:“你看我像不像废物?”

  “谁敢说郎节谷是废物?”

  郎坦笑道:“既然郎节谷不是废物,大帅为什么就不能借助偏关?半年的时间足够我改造这座城关了,我已经寂寞很久了,闲着没事杀几个打草谷的辽人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自从我的战刀开始饮血以来,这段时间是它最饥渴的时候。”

  郎坦拍拍自己背上的长刀,笑的很是放肆,笑林甚至能看到街道两旁的门板缝隙里有很多的眼睛在偷看张狂的郎坦。

  郎坦左右看看笑道:“他们在疑惑我为什么还没有开始逃跑!哈哈哈,爷爷这次无论如何要做出一个人样子给百姓看看,大宋的将军不光是能捞钱,能逃跑,还有能作战的,五万辽贼正好送来与爷爷我挽回民心!”

  笑林在郎坦的胸口捶了一下,就跟着他回到了军营,勃勃一个人抱着很大的碗在吃饭,吃的西里呼噜的,他最喜欢吃的食物就是面条,之前还喜欢过一阵子绿豆糕,自从苏轼手里的糕点被他吃光之后,他又开始喜欢吃面条了,更何况今天的面条里卧着两个油油的荷包蛋。

  两只老鹰老老实实地蹲在一个干树枝子上面拿嘴惕毛,勃勃刚才已经用新鲜的羊肉喂过它们了,狩猎用的老鹰不能喂饱这是常识,可是侦察用的老鹰却必须喂得饱饱的,否则它在天上好好地飞着,忽然发现一只兔子飞下来狩猎怎么办?

  勃勃的存在就是保证这些老鹰没事干就飞上天,消耗掉多余的脂肪,免得长得太肥,野兽储存脂肪是它们的本能,好在这场关于脂肪的战争中,勃勃是胜利者。

  郎坦做梦都想拥有一只猎鹰,所以回来之后就往海东青跟前凑。

  “别做梦了,这些海东青属于大宋军方,不可能属于你一个人的,倒是夫人那里还有六只海东青,你回到京城之后可以向夫人讨要。”笑林端了一大碗面条往嘴里刨了两口之后说道。

  “这有什么区别?”

  “区别很大,据二夫人说,大夫人认为这东西非常的精贵,是我大宋军队制胜的法宝,所以她亲力亲为的喂养那几只小海东青,听二夫人说,她来雁门关的时候那几只海东青胖乎乎的像鹌鹑……所以大帅送你一只算不得什么事情。”

  勃勃认真的解释道:“海东青是猛禽,从小就要培养它们的凶性,如果只是每天让海东青吃饱喝足而不加训练,很快的,这些海东青就和鸡没有什么区别,估计那些小海东青已经变成鸡了。”

  郎坦恋恋不舍的离开海东青凑到勃勃身边吃饭,端起饭碗之后忽然笑道:“有一只长得像海东青的鸡也不催哦。”

  下午的时候笑林就回来了,把自己在偏关的见闻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云峥。

  云峥点点头道:“郎坦那里其实用不着多操心,京西十五路大军中但凡能够出现一位真正的统帅,我敢打包票,这个人必定是郎坦!

  姜哲多年以来一直在训练军伍,所以他上战场的次数并不多,他是一个极好的参谋人才,却不是一个真正的统帅,吴杰的性格有缺陷,可能是当初在蜀中的时候,他读书读的最好,所以他的本性中就带有一种迂腐之气,虽然现在看起来最成熟,却是最让人放心不下的人。褚大志是一个纯粹的防守性的军人,他有自知之明,在军阵的变通上不如前面的三人,所以他干脆就放弃了进攻,专门研究如何防御,结果还被他研究出来了一些门道,如果大宋想找一个人来守卫最重要的城关,我以为非褚大志莫属。

  当年我等一十三人意气风发的想要为大宋做一些事情,结果到了现在只剩下我们五个人了,很多人都在这个过程中逐渐迷失了自己,想起来真是让人叹息!”

  笑林坐下之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道:“你在为周同惋惜?”

  云峥笑道:“没有什么好惋惜的,他当初不走,现在也会走的,他的性格最是多变,而多变的人是成不了真正的统帅的,所以你只要看看就知道,历朝历代的名将无不是坚韧不拔的人,军人从来就不是一个可以变通的职业,只有偏执,才能带领大军取得最后的胜利。”

  “你算是什么?”笑林打算听听云峥对自己的评价。

  “我是什么?我是一个极度高明的骗子,或者说我是一个极度高明的作弊者。”云峥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笑嘻嘻的看着一头雾水的笑林,也不解释,自己的这句实话,除了云二之外没有人能够听得懂。

  “你刚才说偏关原来的守将似乎还在本地,说说你的理由,当初我派人去查过这个人,追踪到宪州他就像烟雾一样的消失了,我以为此人应该死掉了,带着大批的财宝,却带着很多的不靠谱的属下,怎么看他都是在自寻死路,既然你说这个叫做华天寿的家伙还活着,总要给我一个追索的方向才对。”云峥不愿意和笑林多谈及自己的,就把话题很自然的引导到了偏关的前任守将华天寿的身上。

  “很多年来,我干的就是追索人的差事,很多时候我的感觉似乎都很灵验,这一次我觉得这个人没死,一定藏在什么地方,这种感觉很强烈,我的直觉告诉我,一定要把这个人挖出来,否则我会非常的不安。”笑林坐直了身子沉声道。

  “你说这只老鼠会对我即将张开的作战计划产生影响?他凭什么?”云峥想了好一阵子都没有发现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郎坦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是一个粗犷的人实际上此人心细如发,多少次都是他第一个捕捉到了最好的战机,这样的人这个世上不多,所以云峥对郎坦非常的信任。

  笑林摇摇头似乎要努力的将自己的疑惑甩出去,见云峥似乎也没有发现什么地方有不妥之处,只好放下打算追逐这个人的念头,站起来说:“我去继续安排一下黄家寨的事物,你看起来脸色不好,多睡一会,过几天想睡觉都是一种奢望了。”

  这句话把云峥说的老脸一红,佯怒道:“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少管军主的事情。”

  笑林哑然一笑,就头都不会的出了军帐。

  葛秋烟把头从帷幕后面钻出来委屈的道:“我们很节制的啊,怎么谁都怪我?”

  “他们是在嫉妒,对!非常的嫉妒……”

  四月底的麦苗已经有一尺高了,宋人种的麦子还不到后世农民种的麦子的一半高,向阳坡上的麦子已经开始抽穗了,再有一个多月,麦子就会成熟,这对黄河岸边的百姓来说是最大的期盼。

  青黄不接的时候是最难熬的,所以总有百姓到处游走希望能够找到一个能吃上饭的差事干干。

  今年的天时,雨水都非常的好,如果老天不在麦苗扬花的时候下雨,今年的丰收几乎已经是定局了,当然没有兵灾的话就更好了。

  对百姓来说,兵灾是比旱灾,洪灾,蝗灾更加可怕的一种灾害,如果这个地方成为了战场,百十里地成为无人区都是可以预见的。

  交战的双方没有那一方会在乎祖祖辈辈生存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只要开始交战,一个要就食于敌,一个要坚壁清野,无论哪一种都没有考虑过百姓该如何生存下去。

  所以,百姓们就开始扶老携幼的放弃自己即将到手的庄稼,离开自己的家园去深山里躲避兵灾,他们的哭声传到了云峥的耳朵里,这让他彻夜难眠。

  天亮的时候,他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必须赶在麦子成熟之前,结束这场因为皇帝的任性而挑起来的战争,至少,雁门关附近的战事必须结束,否则到了秋天,无数的难民就会把自己生生的拖垮,到了那个时候,还谈什么收复燕云。

  这一次不能再动用崔达以及那些商贾的力量了,他们供应前两次大战所需的粮秣,已经有言官弹劾云峥的麾下因何故不吃皇粮了?

  这个指责非常的阴毒,云峥自然是不在乎的,但是崔达他们在官府的力量面前几乎没有还手之力,狄青告诉过云峥,可以利用商贾帮云家赚钱,却不能依靠商贾的力量来打仗。

  国事,家事,必须要分明,唯一不需要分明的人只有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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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瓮城火

  郎坦带着谦卑的笑容恭迎辽军进城,辽军多走进去一队,他的笑容就多一分,就像看着自家的牛羊走进了牛圈。在他的身边三千多宋军悄无声息的攀上了战马,隐藏在破烂披风下面的强弩弩机已经张开,就等将军一声令下了。

  忽然间,从城池的左面狂奔过来一队人马,为首的汉子大声喊道:“小心,有诈!”

  郎坦愣了一下,果断的挥动了手里的红色小旗子,只见偏关城头的千斤闸轰然落地,将几个正准备进城的辽军砸成了肉泥,同一时间,宋军抛去了身上的披风,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弩箭铺天盖地般的向近在咫尺的辽军覆盖了过去。

  葛天方的长刀狠狠地刺进了辽人中军的肋下狞笑道:“爷爷这就把刀子给你。”辽人中军想不到刚才还谦卑的像一团烂泥一样的人准瞬间就变成了猛兽,从战马上掉下来的时候,他看到无数的宋军正在向辽军大队人马中间投掷一种黑色的铁蛋……

  城头上的辽人雨点般的掉了下来,那些人就是打算去接手偏关城防的辽军,猝不及防之下,被郎坦的副将谭威给杀了个干净。

  处置掉辽军斥候之后,谭威大笑着将一个火把扔进了在瓮城中打转的辽军群中,地上的沙土里掺了火药硫磺,火把落地之后迅速爆燃,转瞬间将郎坦有意识的摆在那里的柴草点燃,而后,大量的火油罐子就被扔了下去。

  郎坦见瓮城里火光熊熊。欢喜的大叫一声,率领着三千部下开始向人仰马翻的辽军发动了突袭,雪亮的长刀在敌群中翻飞,很快就变成了红色。

  城头的八牛弩,弩炮,投石机疯狂的向辽军倾泻着各种各样的杀人利器,整齐的辽人军伍彻底变成了一锅粥,平坦的城门口变成了一个修罗屠场。

  乌骨毒是强忍着贪欲为了自己的面子没有随先头部队进城,如今看到这凄惨的一幕,只知道大喊大叫。嘴里发出一阵阵没有任何含义的大叫。

  “后退。后退!”西京军统军使耶律汉德久经阵战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迅速的带领着自己的部下用弓箭射住阵脚,掩护慌乱的前军退出偏关城头强弩的射击范围。

  对军队来说,伤害最大的从来就不是八牛弩这种凶悍的武器。而是强弩。它的射程比不上八牛弩。胜在数量众多,一旦开始发射,就会形成暴雨般的打击。

  萧火儿愤怒到了极点。从马车里跳出来跨上战马就要去找卑鄙的宋军算账,缓过神来的乌骨毒死死地拖住他,哀求他不要在这个时候冒险,无论如何也要等大军退回来再说。

  郎坦在弩箭射程最远处停下了脚步,眼见辽军溃军已经在一位辽将的呵斥下稳住了阵脚,知道今日只能如此了,瞅瞅身后尸横遍野的辽军哈哈大笑一声,就带着自己的部下径直投向西门而去。

  等辽军整顿好军伍重新冒着密集的箭雨杀到城下的时候,能听到城墙后面传来前军绝望的嘶吼,却无法前进一步,此起彼伏的火药弹爆炸,生生的将他们阻拦在十丈以外。

  橹盾挡不住火药弹,也挡不住八牛弩,火药弹一旦在橹盾的前面炸响,那面橹盾就会被炸碎,然后就有八牛弩的弩矢乘机钻进来,在辽人群中形成一道血路。

  没有攻城准备的辽军,只得再一次缓缓地退下,萧火儿手握锋利的刀刃,鲜血淅沥沥的淌下来,他朝着城头狂笑的郎坦仰天大吼,一定要屠灭偏关,鸡犬不留!

  郎坦不在意萧火儿的毒誓,看着那些浑身冒着烟在火焰里绝望挣扎的辽人,只是叹息进城的辽人不如自己预计的多。

  为了修筑这座瓮城,半年以来郎坦可以说殚精竭虑了,没了石材,他连破败的偏关镇守使的宅子都拆掉了,没有粘结砖石的白灰,他只能用粘土和上米汤来代替,如今,两千多辽人骑兵丧生在这里自己无论吃多少苦头都是值得的。

  月亮爬上来了,郎坦眼看着瓮城下的大火逐渐熄灭,城下也不再有辽人跑动了,他才打开瓮城的城门准备派人去收拾残局,城门一打开,一大堆烧的乱七八糟的尸体就倒了进来,郎坦自己都吃惊,不大的瓮城城门是如何钻进来如此多的人的。

  尸体已经被烧的粘结在一起,恐怖的气味荡漾开来,包括郎坦自己也在第一时间里狂呕不止,从此之后,郎坦从来就没有再碰过自己最喜欢的烧肉……

  天明之后,军兵们自己清理着瓮城,板车拖着辽人的尸体从街面上走过的时候,那些藏在木板后面的眼睛多了一些,但是,更多的却小心的把自己藏得更好一些。

  “将军英明,今日施计阵斩辽人三千余人……”

  军卒的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没有收到任何百姓的回音,即便是欢呼声都没有一句,木板缝隙里的眼睛全部消失了,只有车轱辘碾在石板路上的咯噔声,谭威有些愤怒,葛天方却叹息一声道:“一场战斗还不足以挽回民心,该死的华天寿把这里的人心伤透了,听了他做的那些事之后,老子是百姓的话,老子也不相信任何人。”

  郎坦一拳砸在城墙上恨恨的道:“老子敢打包票,今日辽人进城的时候,呼唤辽人小心的人必定是华天寿这个贼子无疑,如果不是他喊破老子的计谋,瓮城里最少还能多装一千个辽人。”

  谭威摇摇头:“不成,当时即便是你不出手,我也会下令落下千斤闸,当时已经有辽人喝问为何这里会有一座瓮城了,看样子已经起疑心了。”

  郎坦道:“说到底还是咱们的瓮城修筑的太小了,如果老子能够在偏关城里修筑一座城中城,定会让萧火儿有来无回。”

  葛天方道:“现在麻烦了,辽人的人数太多了,我去见萧火儿的时候看到了投石机和攻城用的云梯这些东西,他们是有备而来的,我们虽然首站得胜,后面的日子一定不会太好过的,在那些大型投石机的攻击下,偏关脆弱的城墙挡不了多久的。”

  郎坦无所谓的道:“守住十天不成问题吧?萧火儿想要把老子的偏关打残,没有十天的苦战恐怕不成吧?十天,就坚守十天,然后我们就跑路。”

  葛天方犹豫了一下道:“我们好办,坚守十天然后撤退在大帅面前都有交代了,可是城里的百姓怎么办,大帅不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恐怕不会允许我们把百姓留给辽军泄愤,咱们京西军还没有干过这么丢人的事情。”

  谭威怒道:“这些人那里有一点大宋人的自觉,将士们昨日酣战了快两个时辰,来不及打扫战场,那些百姓们能在夜里偷偷的去辽人尸体上寻找财物,天亮的时候却不知道帮我们打扫战场,弟兄们看见他们在偷东西,可怜他们太穷都没有阻止,这些不知感恩的东西不值得怜悯。”

  郎坦瞅了谭威一眼道:“老谭,你出身将门,早年间大帅经略岭南的时候你是最早那批拿银子换功绩的主,后来在青塘牛耳山血战一场才真正的成了我京西军的好男儿,京西军的有些事你不明白,大帅容许我们弃城,也从来不认为人死光了把城守住就是胜利,所以啊,咱们弃城不算大事,可是你记住,弃城的先决条件就是先把百姓送走,否则,就算我们弃城之后,再和敌人作战取得了大胜,你我的人头也一定会被大帅拿去号令三军!这一点几乎没得商量。”

  葛天方将手搭在谭威的肩头拍了两下笑道:“你他娘的就是含着金钥匙出世的,哪里知道百姓的疾苦,这些人之所以会成这副样子都是拜华天寿所赐,军队把人家坑成这副惨状,难道还不允许他们冷漠一点?”

  “两位哥哥所言甚是,谭威孟浪了,如果华天寿落在咱们手里,能不能交于小弟处置?小弟一定会要他生死两难。这狗日的在东京还有些门路,两位哥哥出手一定会惹来麻烦,小弟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我家妹子好歹也是皇妃,他还惹不起我。”

  听谭威这么说郎坦笑道:“就算华天寿手眼通天,他昨日提醒辽人的举动就足够让他夷三族的,不说别人,就你哪位皇帝妹夫就饶不了他,现在我们要趁着辽人还没有渡河围堵我们,最好现在就把百姓送出城,城里没了百姓我们才能痛痛快快的大战一场。

  老葛,这件事你来办,我和老谭干不来这事!”

  葛天方笑着点点头转身就去安排,城里的百姓之前之所以不走,是舍不得自己的那些坛坛罐罐,再加上辽人来偏关早就不稀奇了,只是抢东西不杀人,所以大家都抱着侥幸的心理,如今大宋军队杀了这么多的辽人,接下来的一定是非常恐怖的报复,现在想要劝离百姓并不是一件难事。

  谭威瞅着城外林立的辽军军寨不由得心头惴惴,小声的问道:“将军,您说这一次我们能不能战而胜之?”

  郎坦笑道:“老子打仗从来没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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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大秘密

  铁军从来都是胜利喂养出来的战争巨兽,郎坦的光化军也是经历了青塘大战,战刀痛饮了吐蕃人的血之后才成为一支站在那里都算得上强军的军队。

  如今虽然面对强敌也只有郎坦这样的悍将说出这样的话才能让人信服,所以谭威的信心也就被勾起来了,整整盔甲就去城墙巡视,辽人吃了大亏,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好在敌人想要报复攻城,无论如何也要做一些调整才成,千头万绪的战备根本就不是一天能够做好准备的。

  辽军的大营非常的忙乱,不断有将领从中军帐匆匆的走出来,然后就有一支军队沿着偏关河向自己预定的方向开去,隐隐的形成了合围之势,萧火儿不打算让一个宋军从自己的大网里逃掉,那个欺骗了自己的宋军将军,如果不能剥皮摘心实在是难以泄心头之怒。

  攻城战讲究的就是迅速登城,只有登上城头才能做到短兵相接最后达到决胜的目的。

  萧火儿并非是一个纯粹的草原骑兵将领,他受宋略的熏陶已经不是一日了,是辽国中少数几个知道如何攻城,如何才能迅速攻下城池的将领之一。

  所以那些被辽军将领嗤之以鼻的攻城器械,他的西京留守大营中并不缺少,在西京的时候,他甚至还制造出来了冲车,这种大型的攻城器械,被他分解之后随军携带,一旦需要攻城就会重新组装。

  这种安有八个车轮、高五层的攻城塔他的军中竟然有三具,最下层是推动车前进的士兵。其它四层装载攻城的战斗士兵。车高约四丈、宽两丈、长两丈七,从上到下铺满了厚木板,木板外面还蒙上了两层生牛皮,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是最好的攻城利器之一。

  冲车利用自身的高度,可以从车中直接向城内射击,也可用来接近城墙,破坏女墙(垛墙),直接攻打城墙上的守敌。一旦冲车靠近了城墙。就会有跳板搭到城墙上。车中的上百名精锐战兵就能跳上城头厮杀,萧火儿甚至创造性的在冲车上装载了强弩和小型的石炮,所以,他对自己能否攻破偏关充满了信心。

  除了冲车之外。辽军还携带了大量的云梯和投石车。甚至连填偏关城外拒马沟的器械都有准备。

  萧火儿一夜之间似乎变得苍老了很多。昨日那种高高在上的神态完全消失不见,很多时候,只有伤痛才能促成一个男人的成长。

  多年以来的顺风水水。少年得志的萧火儿在遇到云峥的那一天起他就处处受制于人,不管是神武城的失而复得,还是和郭恒川闹到水火不相容,都深深地伤害了他的自尊心,早就憋着满腔的怒火想要给云峥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无论他多么愤怒,他也不敢轻易地和云峥这种级数的名将正面对阵,原本打算将西京的军队抱成团牢牢地固守住西京,并且死死地拖住云峥就是自己最大的成就了。

  可惜南院大王的使者让他所有的计划全部落空,耶律斜轸根本就是一个蠢货,举倾国之兵在三百余里的战线上迟迟不能突破,上千员战将竟然奈何不得一个狄青,却下令要自己五万多人去和宋国的另一位名将云峥硬拼是何道理?

  京军从来就和大辽不是一条心,自从太祖制定了以“辽人之法治辽人,以汉人之法治汉人”的国策之后,汉人,这些昔日的奴隶,如今慢慢的布满了朝堂,百年下来势力已经大到了让堂堂的后族萧氏都不得不退让三分的地步。

  一个郭恒川身上明明疑问重重,使者到来之后却依旧掌握了京军大权,自己和乌骨毒递上去的奏折石沉大海杳无音讯,萧火儿甚至怀疑自己的奏折根本就没有送到皇帝陛下的桌案上就被那些汉人林牙给扣下了,这样的事情发生已经不是一次了。

  强自压下心头的疑惑,萧火儿传令让那个真正投降大辽的宋人过来,他想彻底的搞清楚,自己来到偏关为何有如此诡异的事情发生,什么时候小小的偏关都成了阻碍自己前进的障碍了。

  萧火儿见到了华天寿。

  看到华天寿的第一眼,萧火儿就想生撕了这个家伙,因为他发现这个家伙自己竟然认识,在西京很多次这家伙都出现在自己的家宴上,那个时候,这家伙自号龙九,乃是宋国河东路最大的私货贩子,自己的冲车,以及云梯,投石机的图纸都是从这家伙手里买来的。

  华天寿轻轻地移开萧火儿架在自己脖颈里的长刀拱手道:“龙九来晚了一步,累军侯受损,实在是抱歉,不过军侯请听在下一言之后再处置不迟!”

  萧火儿冷冷的道:“龙九,你既然以我为友,待友却不诚,害我大军惨败,你还有何话说?”

  华天寿再次拱手道:“在下本名华天寿,龙九不过是在下在河东路行脚的时候起的一个名字,谁知道天下人却只知道龙九,却不知道华天寿为何人。”

  萧火儿愣了一下眉头皱一下道:“偏关守将就该是华天寿才是!”

  华天寿笑道:“在下乃是上任偏关守将,所以大辽军队才会数次叩破城关,来往如意,如今云峥统御河东道大军,在下这样的将军再也无法掩饰,所以只好隐姓埋名混迹于荒野,在听闻军侯预备攻打偏关,担心军侯不知宋军深浅恐为敌所趁,在下匆匆自五台山出发紧赶慢赶依旧迟了一步,还请将军恕罪,容我后报!”

  萧火儿还刀入鞘叹口气道:“云峥固守雁门关滴水不漏,我还奈何不得他。”

  华天寿向前一步道:“云峥这些年东征西讨战无不胜攻无不取自然不是易与之辈,却还没有达到无敌的地步,在下前来就是为军侯献策来的,偏关乃是小事,城小兵微军侯攻下偏关不过是指日可待之事,小人前来实有另有一笔大买卖和军侯商量。不是在下自夸,如果这比买卖做成,区区雁门关也不在话下,军侯在辽国必定会平步青云。”

  萧火儿眼睛一亮,示意华天寿接着说。

  华天寿瞅瞅左右,只是笑笑并不多说话,萧火儿稍微犹豫一下还是让护卫自己的亲卫离开了营帐,只有乌骨毒依旧大刺刺的坐在那里不动弹。

  萧火儿见华天寿依旧不说话,就对乌骨毒道:“城主暂且退下,待我与此人详谈之后我们再商量。”

  乌骨毒瞪了华天寿一眼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大帐,萧火儿坐回自己的座位,抬抬手道:“现在没人了,你说吧,我很想知道你如何让我踏平雁门关,最后平步青云的。”

  华天寿也不说话,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颗拳头大小的火药弹上前两步放在萧火儿面前的矮几上,拿指头轻轻地点了两下,而后就回自己战立的地方笑眯眯的一言不发。

  吃了一惊的萧火儿拿过那颗火药弹在手里掂了两下然后就放在案子上冷冷的道:“一两颗火药弹本帅的军中也有,并不稀奇。”

  华天寿笑道:“请大帅拿来您收藏的火药弹,只要两相对比之下自然就会发现端倪。”

  萧火儿半信半疑的命自己的亲卫取过一颗从光化军战死将士的身上取到的火药弹放在桌案上仔细对比,看了很久都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

  华天寿将两颗火药弹倒过来,指着底下的铭文道:“军侯您看,一颗火药弹上有铭文,上书大宋大宋嘉佑元年制,而另外一颗火药弹却没有任何标记,不知大帅可曾想到其中的奥妙?”

  萧火儿豁然站起死死地盯着华天寿道:“难道说你能弄来大批的火药弹不成?据我所知,宋国皇帝颁布了严令,私人拥有火药弹者死!”

  华天寿笑吟吟的从萧火儿的银壶里给自己倒了一杯温热的奶茶,慢慢的啜饮着,过了片刻抬头笑道:“军侯难道就不能想的更大一些吗?火药弹的制作已经是大宋最隐秘的事情,天下间能制造火药弹的只有两处作坊,一处在东京金明池的岛上,那里被皇家禁卫把守的密不透风,莫说从里面拿到火药弹,即便是片纸都不能从中流出。

  另一处在蜀中都江堰,那里也是官造作坊,大宋枢密院已经将都江堰作坊列为禁地,除了云峥的亲军甲子营军士,任何人靠近百丈之内就会被八牛弩射杀,而且事先绝对不会有任何警告,在这样的情形下,您以为谁能从中偷运火药弹出来?”

  萧火儿皱眉道:“难道你们是从军中?不对,如果是从军中获得,就会有铭文才对。”

  华天寿笑道:“军中火药弹的领取都是有最严格章程的,除了云峥的军队之外,其余的军队想要领取火药弹都要在枢密院备案,使用一颗就要报备一颗,只要发现不妥,军中监军一定会追查到底,绝对不会苟且。”

  说到这里华天寿苦笑一声道:“在下就任偏关守将的时候,都没有资格领取火药弹!”

  萧火儿觉得自觉的浑身都在颤抖,拉住华天寿的手焦急的问道:“难道说这枚火药弹是你们自己制造的不成?如果效果相同,华兄,但凡有什么条件尽管提,萧火儿哪怕倾尽家财也要知晓火药秘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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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智慧的眼睛是雪亮的

  吕惠卿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窗外的那支开的如火如荼的石榴花,为此他在床上多躺了半个时辰,扭转脑袋从各个角度欣赏了这支石榴花之后,才准备起床。

  五月的关中大地闷热的如同蒸笼一般,山区来的麦客已经出现在了平原上,只需要打着赤膊就能在别人家的屋檐下对付一宿,可是吕惠卿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袄却感受不到半点的暖意。

  一个叫做春哥的十三岁少年打湿了布帕仔细的帮着他擦拭了面容,顺便帮他擦拭了一下半尺长的胡须,嘴里含着一口盐水吕惠卿出了房门,一面漱口,一面伸展一下自己的腰肢,虽然消瘦的人长一个大肚子看起来未免可笑一些,春哥儿对面前的先生却充满了敬意。

  就是这位楚先生把自己从十八层地狱里救了出来,感恩的心足矣让他忘记先生古怪的身材。

  吕惠卿恶作剧一般的把盐水从嘴里喷出来,水珠呈扇面状落在石榴树上,刚才还在盛开的石榴花立刻就沾满了水珠,看起来娇艳了许多。他用清水又漱了一遍口,却不肯把清水喷到石榴花上,那样会帮着石榴花洗掉浓盐水的,只要是好事,吕惠卿觉得自己就没有任何理由干下去。

  春哥儿端来满满当当的一木盘食物,这就是先生的早餐,不知为什么,先生身子瘦的吓人,饭量却非常的大,每天都要吃掉很多的食物,还大部分都是肥腻的肉食。

  不过也是。先生的身子不好,多吃一点也是应该的。

  看到面前的食物,吕惠卿叹息一声坐在桌子前面就打算开始接受新的一天的煎熬,只吃了一小碗稀粥吕惠卿就已经吃饱了,但是他的手却没有任何要停下来的意思,执着的将筷子伸向盘子里的肥胙肉,面无表情的将盘子里的食物全部吃完,吕惠卿轻轻地擦拭一下满脑袋的汗珠子,看着空空的碗盘得意的笑了起来。

  吃饭对他来说已经是一种战斗了,如果每天只吃一小碗稀粥。吕惠卿坚信自己的尸骨早就已经开始腐朽了。就因为他每天坚持吃饭,坚持多吃饭,所以才能撑到今天。

  吃了那么多的东西身体却不见胖,东西都吃到那里去了?吕惠卿相信刚才吃的那些胙肉之类的东西。其实都是喂给了自己身体内的魔鬼。只有让这些魔鬼吞噬掉这些食物。他们才不会吞噬自己已经非常不健康的身体了。

  所以,如今的外人眼中的楚中天先生,是一个很能吃的大肚汉。又有谁知道,每天吃饭前的那一晚稀粥,或者汤水,才是他真正需要的食物。

  把生意从吴中拓展到关中,这多少有点出乎吕惠卿的意外,公主府的传统商道竟然不在岭南,而是在关中,不过,只要想想王贻永的父兄,就很容易明白其中的道理。王家的根基,本来就在关中韩城,在这里根深蒂固的有一条商道没有任何的奇怪之处,真正让吕惠卿感到奇怪的是,王贻永竟然在挖公主府的墙角来贴补王家。

  不过身为驸马的心腹,吕惠卿还是知道了很多事情,比如王贻永在韩城还有一个家,这个家里也有妻子,儿子,和女儿。按照王贻永的吩咐,吕惠卿将这趟生意的四成利润用交易的方式悄无声息的交给了王贻永在韩城的妻子。

  做这种袖里乾坤的事情,吕惠卿堪称驾轻就熟,不但账面上看不出来,就连一同过来的王管家也看不出来,不论王管家如何模拟查账,都找不出半点的破绽。

  对于王贻永的愚蠢,吕惠卿早就想大声的笑出来,这个人凭什么会认为皇帝不知道他在韩城还有家眷的事?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够做的天衣无缝?

  孩儿军是用来干什么的?不就是用来监视天下的吗?驸马和外戚从来都是重点关注的对象,前朝的余孽都逃不脱孩儿军的追捕,他王贻永凭什么认为自己做一些暗地里的勾当会没有人知道?

  现在之所以什么都没有发生,是因为公主的身体很差,赵祯不愿意让自己的亲姑姑受到伤害,所以才闭嘴不言的,聪明如吕惠卿者哪里会不知道公主死掉之后,就是他王贻永断头之时。

  从知道王贻永有外宅的那一天起,吕惠卿看王贻永的眼神,就像一个无聊的路人看猪圈中越长越肥大的猪一样,盘算着这头猪哪一天可以挨刀子。

  这些话吕惠卿当然不会对王贻永说,愚蠢的人做事情往往会从根子上就把事情做糟糕,蠢得根本就没办法去救。

  春哥儿轻轻的帮先生捶着小腿,先生的身子很弱,走的路多一点就会抽筋,这样做可以缓解疲惫,这是他每天都要做的功课。

  看到春哥儿,吕惠卿就会想起自己以前的仆人阿佑,那也是一个非常好的仆人,同样的心细如发,同样的善解人意……

  “多好的孩子啊!父母怎么就舍得把你送进楼子里?”吕惠卿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春哥儿圆圆的脑袋发出一声感慨。

  “兄弟姐妹太多……”

  吕惠卿摇摇头道:“不是这么说的,命对每个人来说都只有一次,糟蹋不起啊,一步踏错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所以你要牢牢地记住,不管是圣人,还是皇帝都没有权利拿我们的命去随意糟蹋,爷爷生在天地间,我命由我不由天。”

  春哥儿认真的记住了先生话,先生是驸马府最博学的人,这一点春哥儿是知道的。

  “韩非说扬权第三篇最后九句背给我听听。”吕惠卿躺在软榻上闭上了眼睛。

  春哥儿低声背诵道:“。主失其神,虎随其后。主上不知,虎将为狗。主不蚤止,狗益无已。虎成其群,以弑其母。为主而无臣,奚国之有?主施其法,大虎将怯;主施其刑,大虎自宁。法制苟信,虎化为人,复反其真。”

  吕惠卿睁开眼睛瞅着春哥儿笑道:“这句话你一定要记住,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救你的命,你一定要记住,老天是一个很公平的,总会给别人留下一条生路,只是世人愚钝不晓得天机而已。”

  休息够了的吕惠卿就带着春哥儿来到京兆府外的一个小村庄,最后来到了一间密闭的屋子里,这里有无数的坛坛罐罐,他走进屋子之后,春哥儿就坐在门前帮他看着门。

  吕惠卿翻开一本厚厚的账簿,逐一的查看里面的每一行文字。

  “皇佑二年,庚寅,沧州进芒硝三千斤,河东解州进柳枝碳七百斤,隆德府进硫磺两千斤。咸胜军进朱砂三百斤,屯留进狼毒五十斤……

  皇佑二年,秋末,沧州进芒硝五万斤,河东解州进柳枝碳一万六千斤,隆德府进硫磺两万斤,聊城进乌头三百斤,乐寿进天南星三百斤,临川进钩吻三百斤……

  皇祐三年,辛卯,沧州进芒硝十万斤,河东解州进柳枝碳一万八千斤,南海天方国进硫磺八万斤,隆德府进硫磺一万七千斤,泽州进芒硝六万斤……”

  念完这些账册,吕惠卿轻蔑的将账簿丢进了一个小火炉,耐心的看着账簿化成飞灰,又用铁钩子彻底的将纸灰捣烂,喃喃自语道;“大宋的最高机密就是这样被轻易地泄露了,一本早就该焚毁的账簿就能让千方百计想要守密的云峥暴跳如雷,将作监的曾公亮的位置该老子坐才对。

  看了这本账簿,傻子都能知道火药弹的成份不过是芒硝,硫磺,柳枝碳这三种而已,用一些大毒之物来混淆视听,也做的真实一些才对,不要到了最后为了方便,就把大毒之物换来换去的……

  龙九如今该接触到辽人了吧?”

  吕惠卿在屋子里呆坐了片刻,听到屋子外面有说话的声音,就推开门走了出来,只见小院子里有一匹马,胖大的王管家正在和春哥儿纠缠。

  吕惠卿扬声笑道:“王兄不在京兆的勾栏瓦肆之间得意,如何到这个荒僻的地方来了?”

  王管家斥退了春哥儿,走到吕惠卿面前正色道:“楚兄是不是已经和西关的龙九接触过了?”

  吕惠卿笑道:“确实如此,咱们的丝绸不能只在关中一带买卖,总要想一个更大的出路才对,今年吴中产出的丝绸数量你应该是知道的,关中吃不下这么大的数额。”

  王管家的脸上依旧看不到丝毫的笑容,从袖子里取出一份文书丢给吕惠卿道:“看看吧,这就是河东道黜置使云峥签发的海捕文书,龙九,原名华天寿,欺上瞒下,私自潜逃,各地一旦发现,就地斩杀,凭人头去雁门关领赏。赏金数额足足有五百贯。

  我们王家历来不惹麻烦,云峥这种恶狗一样的人我们惹不起,听说你和龙九之间达成了一桩买卖,却不知是什么?楚兄,到了这时候请说实话,我们大家都知道龙九的商道乃是黑道,专门走辽国,这时候万万莫要拿丝绸说事,如今宋辽两国酣战不休,你就算是把丝绸卖出天价,龙九的钱,我们大家没命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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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 怨毒

  “老王,在我说事实之前,首先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只要你回答了我的问题,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吕惠卿邀请王管家坐到树下的矮几旁边,抬手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小声说道。

  王管家坐直了身子,瞅着吕惠卿点点头,无论如何也要给这个人一个解释的机会。

  “王家马上就要大难临头了,你说你身为王氏亲族,愿意引颈就戮,还是打算博一下?我说的大难不是龙九或者什么华天寿,我指的是驸马爷的外室,皇家把这事知道的清清楚楚!”

  王管家身上的肥肉颤抖了一下,油光光的额头上汗水顿时就渗出来了,颤抖着声音道:“皇家不可能知道吧?如果知道的话,陛下早就下手了。”

  吕惠卿喝口水道:“你们太大意了,多年以来的平安,让你们忘记了皇家的威严,公主为人谦和善良,这是你王家能够绵延到现在的最大原因所在。

  早年间吴国公主在大冬天的时候跳进冰水里救了年幼的陛下,公主对陛下有救命之恩,这在坊间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所以陛下登基之后将最富庶的吴中封赏给了公主,封号吴国!这是一种怎样的恩赐,你王家难道不知晓吗?

  你曾经告诉我,公主在五年前就已经吃斋念佛不理俗世*长*风,再联想公主两次滑胎,我就很清楚的知道你们王家对公主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态了,说白了。王家一心想要谋夺公主的产业,这才不允许公主怀孕的,所以才有了公主两次滑胎的事情。”

  王管家听到这里,汗水已经把衣衫彻底的浸湿了,眼中凶光大作,一只手已经探进怀里去了。

  吕惠卿抱着茶壶添了水,笑着摇摇手道:“不忙着杀人灭口,先听我把话说完,不要连王家最后的一丝生机也给断掉,就算是你不杀我。你觉得我还能活多久?龙九的事情除了你知道还有谁知道?”

  “我是无意中从账簿里发现我们竟然有一批货去了偏关。所以就诈你一下!”

  王管家僵硬着面皮讪讪的笑了一下,笑容却比哭还难看,抱起茶壶咕嘟咕嘟的将满满一壶茶全部喝完,这才稍微正常一点。

  吕惠卿点点头道:“我才说曾公亮是个糊涂蛋。没想到自己就犯了同样的错。不说这些了。继续说王家,你们太低估了陛下的智慧了,他身在皇宫眼线却遍布天下。如果我预料不差的话,王家就有陛下安排的眼线生活在你们的身边,你们竟然不知不觉。

  公主今年入春以来身体很差,一旦故世,你王家也就大难临头了。”

  王管家艰难的吐出一句话:“这些都是你猜测的。”

  吕惠卿莞尔一笑,拍拍王管家颤抖的双手道:“这五年以来,你王家可有任何一个人的官职得到了晋升,这五年以来,你王家可有任何一个后辈子侄得到过官身?即便是从云峥那里购买了大量的军功,陛下可曾允许王家子侄入官?没有吧?当初和你们一起买功勋的勋贵人家的子侄,好像现在都当官了吧?即便是没有当官,至少受到皇家奖励了吧?你王家如何了?”

  吕惠卿站起身拍拍打摆子的王管家又道:“陛下的意思非常的明确,公主活,你王家存,公主薨,你王家毁,我其实都想不明白,驸马的爹爹王贻正是怎么当上西京库使的,这么明确的寓意都看不明白,是怎么当上三品官的。

  最愚蠢的是还帮着自己的儿子一起去戕害自己的唯一救命稻草吴国公主,就算是想自杀,也不能选择这种法子,选择钩吻就好的多。”

  王管家的脸色都绿了,眼巴巴的瞅着吕惠卿道:“先生说王家最后的一线生机在那里?难道是龙九?您打算给王家搭一条线出逃不成?”

  吕惠卿起身站到树下,攀着一根树枝道:“本来打算用这个借口来搪塞你的,后来发现你想杀我,所以就改变了主意,我以前受过别人的伤害,所以才变成目前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从那一刻开始我就发过誓,绝对不让别人伤害我了,所以我就请你喝了一壶钩吻茶。”

  “钩吻是什么?”王管家问完这句话之后,立刻就觉得腹内如同刀绞一般疼痛,从凳子上掉了下来,在地上不断地翻滚,搅动了大片的黄土,弄得灰尘漫天。

  吕惠卿掩着口鼻自顾自的道:什么叫做钩吻?王充《论衡》云∶冶,地名也,在东南。其说甚通。广人谓之胡蔓草,亦曰断肠草。入人畜腹内,即粘肠上,半日则黑烂,又名烂肠草。滇人谓之火把花,因其花红而性热如火也。岳州谓之黄藤。

  我每天都要吃一点,用来打掉腹中的虫子,当然,给你吃的时候,我担心药量不够,就特意多抓了一把,毒死你应该足够了。”

  王管家的双目突出,两只手痉挛着把自己的胸腹抓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吕惠卿觉得无趣,就出了院门,远远地看见春哥儿正在挨家挨户的送糕饼和酒,笑了笑又把门掩上,这是一个非常偏僻的小村子,只有三四户人家,家里的青壮都去了平原给人家当麦客,村子里只剩下老人和孩子,吕惠卿只要来一次就会赠送食物和酒水给这里的老人和孩子,见老人们似乎舍不得吃喝,就非常不满意,认为大家不够爽快,所以,这里的人只要拿到吕惠卿送来的吃食,就会立刻高兴的吃下去,这一点尤其受孩子们喜欢。

  王管家的身体非常的好,抗毒能力也很强,吕惠卿等了好一阵子,他依旧在黄土里翻腾,吕惠卿说的话有些多,发现自己口渴的厉害,就拿起被王管家碰到地上的茶壶,倒掉里面的茶水,用屋檐下的清水洗涮了一下,重新给自己泡了一壶茶水,坐在屋檐底下看王管家翻腾。

  春哥儿推开门走了进来,看到翻腾的王管家扬起来了灰尘,就皱着眉头抄起农家小院子里的一把锄头,重重的在王管家的脑袋上锄了几下,见他不动弹了,这才擦擦手,走到吕惠卿的身边用手帕帮着先生掸去灰尘。

  “你送去的食物他们都吃了?”

  “是的,都吃了,今天村子里的人聚集的齐,都等着先生给他们酒食呢,十一个人一个都不少,今天的酒食给的多,每个人都吃了好多,您看,篮子里的食物一点都不剩。”

  吕惠卿拿手摸摸春哥儿圆圆的脑袋宠溺的看着他笑道:“这世上最无所谓的就是人,最多的也是人,死掉一些并不算是坏事,我当初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你,因为你和我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尤其是你把冻在冰疙瘩里的尖刺喂给那个欺负你的酒鬼吞的时候,像极了我在东京求学的时候弄死狗的手法,我不相信你曾经听过这样的见闻,所以说啊,这都是天赋。”

  春哥儿抬气满是笑意的脸,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今日的事情我做的不好,洒在糕饼上的砒霜多了一些,害的糕饼有些苦,我只好在上面多洒了一些糖霜来遮盖,就这样,有一个打猎的老头子还是问了一句。”

  吕惠卿笑着在春哥儿的脑门上用指节敲了一记笑道:“既然出了错,那就惩罚一下,以后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尽量的想周全,不要自以为是,你看看先生我现在的惨状,这就是教训啊,当初做事太轻率了,你可不要走我的老路。”

  春哥儿把脑袋搭在吕惠卿的膝盖上问道:“先生,到底是谁把您害成这样的?”

  吕惠卿抬头看着蓝天悠悠的道:“我怀疑一个人,甚至肯定是这个人,但是却找不出半点的证据,我们从吴中来到关中,这一路上我不断地在思考,思考每一个细节,可是不管我怎么想,都找不出破绽,我见到的人都是后宅的妇人,都是些非常美丽的妇人,甚至还有一个美丽的女孩子,一个长得没有半点特征的壮汉,再就是一艘船。

  那些妇人没有法子见到,那个壮汉在我的心里基本上没有留下什么印象,我只有从那艘船查起,还请了漕船上的船主帮我查证那些妇人的来历,我总觉得那些妇人出身青楼,可是那艘船却不属于任何青楼,更不属于任何盐商,那一夜,我就像是做了一个梦,一个非常美丽的梦,醒来的时候却是如此的惭愧,一觉起来,物是人非,人鬼殊途。”

  “先生找不到,我一定会帮您找到的。”春哥儿握着拳头恨恨的道。

  吕惠卿纵声长笑,甚是满意,拍拍春哥儿的脑袋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该离开了,把这间屋子泼上油烧掉吧,吃了饭,总要擦擦嘴才好。”

  春哥儿先把马棚里的牛车牵了出去,扶着吕惠卿上了牛车,自己重新回到小院子里,用一根棍子将胖大的王管家撬到了屋子里,然后就在屋子里泼了很多的灯油,推倒了油灯,眼瞅着火焰窜上了屋顶,这才小心的拴好门,站在外面看火势。

  不大工夫,屋子里的窗户里就冒出了浓烟,春哥儿找了一根长棍子捅开窗户,一大团火焰就从屋子里喷了出来,他还看到王管家竟然站在大火里长大了嘴巴喊叫,吓了他一大跳,直到房梁掉下来砸倒了已经被烧的起泡的王管家,春哥儿这才离开院子,赶着牛车带着先生往京兆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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