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我像头受伤的野兽冲到了校门口,此时天已大亮,不过浓重的晨雾还没有散
去,我望著脚下那条通往公路的黄泥小径,路的一头就在几米处就迷失了,似乎
在暗示著我伊人已经消失在层层的迷雾中,我永远失去了她!
不,不会的,我不放弃!我先找到门卫值班室的胡伯问询。
“梁医生啊?今天早上5点钟这样就背著个包出门了,那时候天都没亮,说
是赶早到城里办事去了。”
“她有和你说到哪办什麽事吗?”我急急的问胡伯。
“这倒没有,她很急著走了!”顿了顿,他接著说∶“梁医生好像有很多心
事,走的时候好像还哭过。”胡伯看了我一眼,似乎对我和梁佳的关系也是略知
一二的。
我早就不在乎旁人的看法了,更恨不能让全世界都知道她是我的,我深爱著
她,而她也是那麽的爱我!只是现在……难道我从此就要裹著相思的愁肠过完我
这辈子吗?不,我要找到你,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我谢过胡伯後沿著那条迷雾的小径飞奔追去。
到城里最早的一班车会在早上六点路过这,每两小时一班,现在已经是快要
八点了,也就是第二班车路过的时间。不管梁佳要上哪,她都应该会先坐车回到
城里,从这到城里也需要两个小时,那就是说她也许现在刚到城里,那我现在最
应该的就是打点好东西赶上第二班车去城里找她。
不过我却抱著侥幸的心理,但愿她没能赶上第一班车,但愿她此刻还在路边
候车,但愿她的行李太重拖累了她,或许我一抬头就看到她在我眼前歇息,或许
她根本是在跟我看玩笑,看看我是否那麽在乎她,或许……
我一路小心的搜索著到了公路,我的种种但愿和或许没有成为现实。我呆呆
的看著偶尔穿梭过的车辆,只觉得心头空洞洞的,想哭却没有泪能流出来,最後
我仰天低啸了一声,不过却不知道怎麽会变成了大笑,笑得我的眼泪都出来了!
我颠颤颤的脚步回到了学校,任何人都可以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以至传
达室的小张看到我犹豫了好一下才说∶“李老师,刚才你母亲打过电话找你,我
找不到你,她就让我转达你,你父亲现在已经在手术室了,请你尽快赶过去!”
“哦,我知道了,谢谢你小张!”我无力的应著他。
老爸现在上了手术台,梁佳下落不明,我的心真是颓废到了极点,昨晚一夜
美好的憧憬就这样被梁佳的出走打碎了。我是不是该怨恨她的无情呢?她真的无
情吗?或许是她太深情了。
走到了梁佳宿舍门口,我才发现梁佳的宿舍是没锁上的,刚才我根本没有时
间去考虑上锁,唉,现在还是先打点好行李,去A 市探望老父吧。梁佳至少没有
轻生的念头让我心里好过了一些。
“李子哥,你……”丽丽早就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看到我吓人的样子她也
不知道说什麽才好。
“不用你扶我!我能走!”我摆开迎上来的丽丽。
这个妮子,应该也有看到了梁佳的留言。忽然我想到了丽丽这个大电灯泡,
梁佳的出走她也是其中一个因素,我不由得恨恨的盯著她,牙里挤出恶狠狠的字
句∶“你都知道了?”
她点点头,还用白嫩的小手擦了擦眼角。
“哭什麽?她走了还不是因为你?”我对著她咆哮道。
“对不起,李子哥,我……我真的不知道!呜呜……”丽丽再次哭泣。
看到丽丽难过的哭了,想起她也是那麽深爱著我的一位好女孩,我顿时清醒
过来,暗暗後悔自己失态了。
“丽丽,是我不好,我不该怪你,一切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我走过去摸
著她垂下的头。
“不,李子哥,是丽丽不好,李子哥你骂我吧,打我也行,都是我的错!”
丽丽抬起头来,美目中的泪早已布满娇靥。
“傻了,你没错,你是个好孩子!”我依然抚摸著她的头发,感觉就像是摸
著梁佳一样,心头的哀伤更浓了。
“李子哥,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你这样子让人看了真难受!”本来我已
经平定一点的情绪,被丽丽这麽温情的一说,我再也忍不住了。
我突然一把抓过丽丽娇小的身躯,紧紧的搂著,口中游离的念著∶“不要离
开我!不要离开我,不要走……不要!”两行情泪已经从我的眼里滑落。
丽丽虽然被我抱得紧紧的,她却一点都不在意,反过来抱著我的腰,俏脸深
埋在我的胸前,深情的说∶“李子哥,丽丽不会走的,总有一天梁姐姐也会回来
的,你别难过了!”
良久,我终於平静下来,放开了被我一直紧搂著的丽丽。
“谢谢你,丽丽,我已经没事了!”
被我这麽抓著肩头盯著看,丽丽也不好意思了,她垂下俏脸小声的说∶“那
就好,李子哥你快去赶车吧!”
经她这麽提醒,我赶紧看了看表,糟了,已经是九点多了,要是赶不上十点
的车就得坐中午十二点的车了,那就耽误了。
我匆忙的收拾一切,连同校长借我的一万五,梁佳留给我的五万块钱一起装
到我的包里去,一切打点好後,还剩半小时车就到了,我走路去已经不可能赶上
了,因此我到了胡伯那借他的自行车,把丽丽一起带去,然後再叫她帮我踩回去
还给胡伯。临走的时候我没忘了把私配的梁佳宿舍的钥匙给她,让她有空的话帮
著打扫。
车终於到城里了,我下车水都没喝一口就又买了最快到A 市的车票,最後我
到了A 市已经是下午五点了。赶忙打车到了老爸所在的医院,在护士小姐的引导
下,我终於看到了两个小时前刚结束手术的爸爸。
爸爸的头部裹著重重的纱布,几根皱纹爬在他苍白无血的面孔上,鼻孔里插
著输氧管,嘴唇呈现脱水的乾裂样子,若不是还能看到他微微起伏的胸膛,我差
点要以为老爸已经……老爸吓人的样子让我咄咄不安,但不管怎样,我还是要谢
天谢地,老爸总算活著。我心里默默的再次为老爸祈祷後退出了病房。
老妈的情绪好了很多,大概是医生说这次手术很成功的缘故吧,至少我还没
看到老妈掉眼泪。
“少枫啊,我看你还是先到爸妈住的地方把行李放好,再好好的休息,看你
一脸的憔悴,比妈还不如了!”老妈看到我的样子很心疼。
“妈,我……”
“好了,医生说了你爸手术很成功的,要好好的静养,让他自己慢慢醒来。
我一个人在看好他就行了,你先休息去吧!“
“那爸要多久才能醒?”
“医生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两三天吧!”
“哦……我知道了!”我却还明白医生的另外一层意思,不出意外的话是两
三天,如果出了意外的话呢?要两三个月?还是两三年?或者是一辈子?总之我
没敢把我想到的告诉老妈。
问老妈要了钥匙和她目前的住址後,我把钱交到了老妈手里,说是和学校借
的,老妈也没多问,只是催我快去休息,於是我提著行李颓废的向医院大门外走
去。
老爸现在这样子只能靠生理盐水来维持生命,老妈则是吃著医院提供的营养
餐,我从早上到现在什麽都没有吃,肚子真的饿得慌,不过想想或许会成为植物
人的老爸,我虽然胃直在抽筋,却没有食欲,再想到梁佳的事,苦恼得我头都快
要爆了。
我无力的坐到在医院大门处让病人休息的椅子上,实在不愿再走一步,如果
可以的话,我希望坐到老死算了。
“咦?李子!少枫!李少枫!”一把温柔而甜腻的声音把我空洞的眼神吸引
了过去,我呆滞的转过头,寻找著这把好听的声音的主人,这声音好像在哪听到
过!
我看到了一双高跟底的红皮鞋,循著这双些皮鞋我看到了一双被丝袜包裹住
的浑圆小腿,膝头以上部位被一条枣红的呢料裙罩住,上身的红色外套显然和裙
是套装。虽然现在的初冬季节要穿著厚厚的衣服,不过还是可以看见衣服的胸口
处高高的耸起,看来衣服的主人有著傲人的胸脯。欣长的颈项上顶著一张瓜子形
的脸,那是一张洁白如玉的脸,弯弯的眉毛经过悉心的修葺,美丽的眼睛蕴藏著
疑惑与温情,挺直纤秀的琼鼻配合著完美的红红樱桃小口表示著惊讶,尖尖的下
巴上有一颗撩人的红痣。太熟悉了,这张脸曾经造成我一度的魂萦梦牵!
“席静?!怎麽是你?”
真没想到,在这里居然碰上了我大学时候的梦中情人,被评为XX师范建校後
得票最多的超级校花,也据说是和我的狐朋狗友之一肥波制造了各种花边新闻的
传奇美女。
她的惊讶程度不下於我,不过很快在她那完美无暇的脸上我看到更多的是曾
经可以让我去跳楼的嫣然一笑。
“真没想到在这碰上你,太好了,真让人高兴,你知道吗?你毕业後大家都
没有你一点消息呢!”惊讶过後这超级美女开始和我寒暄起来,神情中显出让我
觉得过分了的激动。
“什麽?伯父在这住院了?现在情况怎麽样了?”听到我说来这里的目的,
她很关心的问候。
我的心头涌起一片温馨,毕竟在这不属於我的都市里,能找到一位熟人,她
还能表现出对老父的一丝问候。
我和她解释了老爸的病况,她轻轻的蹙了一下黛眉,沉思了一会道∶“伯父
这病真不轻,要是醒不过来的话,有可能……我替你去找一下院长,让他们派最
好的医生和护士来照看伯父!”显然她也看到了老爸要真那麽一睡不醒的後果,
但是出於照顾我的心情,没说出来罢了。
“你……你认识院长?”我有点惊讶,不过更多的是欣喜。
常听说医院也是蛮黑暗的,没钱给医生打个红包,有可能做完手术还会有团
棉花在你肚内,像我这样的家庭自然是给不起什麽的,现在好了,要是席静真的
认识院长,有院长关照那老爸苏醒的机会将是大大的增加。
“走,跟我找院长谈谈!”
我赶紧提著行李跟在她屁股後头去了。
“高伯伯,您在吗?”席静推开了院长办公室的门。
“呵呵,我道是谁这麽没规矩,连门都不敲就闯进来了,原来是你这个小丫
头。”一个慈祥的声音响起。
“这还不是您给宠坏的?嘻嘻!”看来席静和院长的关系不简单,俨然是女
儿在对老头子撒嗲。
“哈哈,原来是我的错啊?今儿个你这小丫头又怎麽来了?不会是又来找我
开假条的吧?”那个慈祥的声音在乐呵呵的笑著问。
“什麽啊?您看我是那麽偷懒的人吗?不许您说了!”席静彷佛忘了带我来
这干嘛的了,撇下我自个在找这院长撒娇。
“好好,不说不说,那你说正事吧!”
“我爸他说啊,一个人独享83年的红酒好像很没劲呢!您是不是抽个空一
起去品尝品尝啊?”
“啊?好好,叫他别急著开,等我明天去,明天一定去!”看来院长颇喜爱
这杯中物,听到有好酒等著,都快坐不住了。
“怎麽明天才去啊?今天不行吗?”席静继续撒嗲。
“今天不行啊,你看我今天本来是休息的,现在不是还得坐这?”院长略带
无奈的说。
“嗯,那好吧,可您要是明天不来的话,看我不偷喝完,保证一滴都不给您
留!”
“哈哈,你敢偷喝的话,看你爸不打烂你的屁股!”
“有您罩著我,我才不怕我爸呢!”
“呵呵,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好了,高伯伯,这事就这麽说定了哦!”听起来院长很满意。
“嗯,就这麽定了!”席静高兴的说。
“另外还有个事!”
终於等到席静撒嗲完了,不过听著她甜腻的声音,不光“高伯伯”这把老骨
头,连我这把小骨头也都酥化了。
“哦?还有什麽事?”
“我有位同学他父亲在您这医院住著院呢!您可得关照关照!”席静总算把
正题说出来了。
“我说嘛,你小丫头的酒不会这麽简单让我喝的!”看来院长早明白了便宜
莫贪的道理。
“嘻嘻,李子,你进来吧!”席静终於让开了挡在院长面前的身子,向傻鸟
一样站在门口的我招了招手。
“院长您好!”我快步走上前冲著院长恭敬的打了个招呼。
虽然这个中年男人脑袋上都快成了荒丘,但是一张脸透露出刚毅和果敢并不
使人看上去显得滑稽,即使他是坐在那椅子上,我却有感觉他很高大。我在打量
著他,他也正用细长的眼睛打量著我。
“年轻人,请坐下。刚才小静说的是你父亲的事?”
“是的,家父因工伤造成颅内出血,现下正在贵院治疗,两个多小时前结束
的手术!”我道谢後坐在院长办公桌前的椅子上说明了老爸的病。
“哦,是李国政吧?”
“嗯,是的!”
“小夥子,别太难过,你父亲的手术很成功!”院长安慰著我。
“院长,我想请问家父什麽时候能够苏醒过来呢?醒来後能恢复到以前的状
态吗?”
“今天我们专家会诊过,令尊的手术虽然很成功,不过脑部的神经被淤血压
抑太久,现在只能等著他自然苏醒了!”
“就是说有可能会马上苏醒,也有可能要过几个月或者几年甚至一辈子都不
会醒来?”听了院长的话我有点激动了。
“嗯,不排除这个可能性!请你和你家人做好心理准备!”院长缓缓的冲我
点了点头。
“吧嗒”我肩膀上的行李袋掉到了地上。
“高伯伯,您一定要想办法救救少枫的爸爸,要用最好的药,派最好的医生
和护士来照看!”席静看到我这样子也急了,就差没掐著院长的脖子叫。
“好好,我答应你!其实小夥子你也不必要太难过,令尊的状况以前我院也
有过类似的病例,结果病人都能康复出院,而且恢复得和以前没什麽两样!”院
长答应了席静的要求接著对我说。
“真的?院长,您一定要想办法救醒我爸爸,多少钱我们都愿意花,拜托您
了!”听到有类似的病例治愈出院了,我的心再次活了起来。
“放心吧,这本就是我们的职责!”院长的承诺颇有信心。
在千恩万谢後我和席静告辞了院长。